收到东缉事厂老大曹公公要去独石口的消息，王家麟惊诧万分。

一直以来他都很忙，忙得有时候都完全忘记自己本来身份。

早先皇帝为什么会觉得黄冲该派往工部滴干活？主要源于一份情报，一份带图的详细情报。而这份情报就经王家麟传递出去，并由王承恩亲手面呈给圣上的。

镇虏营的主营房竟然是两层半的楼房，底层伙房，中间仓库，顶上是带观台的正经居室。

没有营造官署衙口，连原先又窄又小的提调房都拆了，办公改在个比较大的山洞里，空出来的地方不是翻耕成水田就是深掘出鱼塘，有限的地方已经按规划建成了大半。人多嘛。

背景复杂的王家麟以前是名锦衣卫总旗，又曾任东缉事厂司房。挂名的，就为能领上两份饷。

朱由检会放心黄冲独立一军，还迟迟没派下营监，为何？只因他早已能随时掌握营中的动态，王家麟正是他跟前太监王承恩的亲侄儿。所以连曹化淳都忌惮，不敢轻易插手进去。

张娘娘不晓得谁是密探，她要黄冲当心朱骥，正因知道朱府上带入营中的人有问题。

买个新立军营的提督该多少钱可以商定，但一定要在内宫和外头的管事官员两厢都通过，才能展开交易。所牵涉不是几个人个，而是整整两系的相关官员。

最后朱骥只当了个协理，肯退钱给他当然有条件。他当然答应，还觉得多了条通上捷径呢。

鬼使神差的，王家麟偏被黄冲看重，从猪倌一路提拔至校尉，除了作战方面，整个护天营情况几乎全部给予通传。老营的一切，甚至连钱粮都委其代为掌控。为此，皇帝都曾嘉奖过几句。

能正大光明领第三份饷银的王家麟，内心是非常得意的，因为自己终于挣下份正经身份。

学业不精又不擅钻营，见闻广博手上还不长毛，自然在提督大人，哦现在该叫大帅跟前愈发的显要。最起码，被大家一个个口称世兄的王晚亭暂时是比不过他。

但，知道得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件好事。而他自己，又期望在护天营中能有番作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崔仁木匠像被杀了猪一样鬼嚎，天下没有这等的好事。

“怎么不可能，大帅都亲口应下了。只要你能打赢，二十包专用的铳药，一份不少。”

“莫要以为俺好诓。老子见天都在大帅身边，他要是肯给，为什么不直讲？”

短铳就是木匠的命，比梦中的姨娘还亲。弹丸和火药都是特制的，有限的很。木匠既想要，又担心卫队长夏日高勒骗他。在渣子们看来，眼前这人已彻底沦落到下三滥的级别。

“不信就死开，老子还不想便宜你个驴肝肺呢。”

想一探真假的手被拨开，眼见卫队长要走远，木匠打飞脚就赶。

“那你讲前两天大帅为啥揍你？讲出来，老子就信你。”

即使是只有一份枪药，崔仁也舍不得从眼皮底下溜走，大帅手里的东西，都是南口道爷亲制的。那是个已经被渣子们哄传成个神仙的人物。萝卜雷，就他亲手造的。

“死开。”

“俺答应下了。”

被踹成虾米的木匠，趁势抱住了夏日高勒的大腿。

“大帅有令，胆敢在帐外喧哗者，杖二十军棍。”

尽管手里拎着的是马鞭，蔡植腾也毫不客气地巅到近前，连抡了两下鞭子。

两鞭子都抽在木匠弓弯的背上，夏日高勒毕竟是他上司，他不大好下手。

“叫你号丧，满营都听你在号丧。”

接连被揍的木匠，双手从夏日高勒硕大的肥腿一路撸滑到小腿肚，歪头惊恐地从双跨间瞄向中央大帐。大帅正在里头坐关，决定全营人马死活的关，他竟然给忘了。

“夏日高勒卫队长，大帅的命令你也听到了，请立即重新布置警戒岗哨。”

匆匆返去的蔡植腾现在比卫队长还像卫队长。十几天窝在大帐内，窝在地图和沙盘之间，他感觉自己像换了一个人。有时候俨然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指挥若定、统揽全局的大将军。

“还打不打？”

“打，驴日的才不打。”

两人像做贼一样，四处张望，小声地对答着。

“若是你，会怎么守？”

胡子拉碴的黄冲问，他在假设从金家堡出关突袭，要孙元化陪他在沙盘上演绎。

“不守，骑兵向不擅守。先回退。”

这些是他从祖大寿底下的祖乐和祖大宽那里听来的，自萨尔浒之战后，明军几乎少有同关外骑兵野外攻防的对战，而是彼此一城一地的相互争夺。

“突入，中军沿中路夺取太子城。”

“中军护营守城，左右四营反卷，先隔断你中路回关退路。”

很简单的套路，一目了然。只要隔断与边墙的联系，护天营被截住的人马。将在野地接受正蓝旗铁骑的蹂躏，毫无胜机。

“夺城坚守呢？”

“短时间无援，天寒地冻，所携又有限。死困即可。”

“好，继续。”

拔起代表己方四营人家的小旗，黄冲挑出‘骑’字旗和‘卫’字旗摆在一边，先在金家堡边墙的小沙丘上左右插上‘步’字旗和‘枪’字旗。然后转到另一边，弯腰将剩下的两根旗往呈弯月形的后方插去。

“转由西北攻入。”

“怎么可能？”抗议声是蔡植腾发出的，拎着马鞭的他，点着西北向发问，“大冷天的，迂回数百里，还要趟河而过，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之前的推演都已记在那，你再好好看看。”

孙和鼎将手上的记录递过来，却被推开。蔡植腾指了指沙盘，示意记录当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