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父亲与黄冲二人,双双绑于西市中将要问斩。妹妹玉珠两目垂血,悬挂在梁上。弟弟张杰与后母林氏不知所踪,破败的张府内到处是丛生的蒿草。
极度的恐慌,清醒之后半晌返不过魂来,拥着被,双目呆呆地望着眼前床幔。
“娘娘,娘娘。”
窸窸窣窣地脱下已湿透的小衣,暴丫儿已着急步趋在床前,焦急地唤着。
“取我的衣裳来。”微弱的吩咐声,似奄奄一息的老人在呢喃。偏又带着娇喘。
“快快快。”
坐在地上的另两个,连忙去慢后的箱笼中取。酸丫儿两个紧张万分地蹲在床边。
“我…哀家这是咋地啦?”
“莫事娘娘,不过发了个梦。”
四个外间值夜的宫娥都已醒来,她方才的喊叫,让她们听着后都觉发瘆
“赶紧赶紧的,莫叫娘娘冷着了。”
细心的酸丫儿探手进去,扶住主子的肩莫头儿,帮着换好了衣裳。
“憋嘞慌。”
有气无力的张宝珠,还是觉得胸口闷得慌。
“掀开呀,别闷着了娘娘。”
有人在建议。两个连忙捋起丝帐边,挂在两侧金钩上。地上的火笼子,也移至在了床沿边。
“好些了么,娘娘。”
半晌,屋内的灯已复全部燃起,酸丫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满室内的光亮,驱赶走了梦魔带来的惊悚,急促的喘息也慢慢平复。
“终是年岁大了,嫩地心神不宁起来。”
叹年月,忧秋景。此是宫里女人常做的两件,她张宝珠从来也未当下人面讲出这些。
“娘娘正值茂龄,莫不是想多了。”
“婢子觉得还是膳食乱了,自鸢儿出去,那边送来的东西总也没人好好看着。”
也许习武长力气的人,不分男女,对吃这块尤其在意。但不管怎么讲,两个丫头随了主子多年,晓得宝珠此际的需要,根本不用去担忧遭受训斥,继续在她耳畔鼓噪。
人的心境往往如此,当专注担忧于某事,被人岔开,忧虑便也少了许多。
“娘娘,何不请人来做场法事。”
话是两个宫女中,其中一个举止稳重的讲出口的。此女年纪不大,内外透着乡下的土腥儿味,憨憨厚厚的,让人瞅着都觉放心。
听她一说,酸丫儿立即想起了一个人,灵济宫的何仙姑。
“何真人曾劝说过哀家,于此宫内做场罗天大醮。那时候,哀家还一时未能拿定主意。”
“主子,天亮小婢便将人唤入来,好么?”
“宫内起斋醮科仪是桩大事,须得惊动许多人,还是婢子直接去问?”
酸丫儿比较晓得近来的情形,觉得若将法事安排在外头,也许会更好些。后宫是皇帝的后宫,皇帝的态度决定着一切,这种情形谁也改变不了。
然而,她家主子却无端地笑了。
“就在此处做,明日便将人先唤进来问清楚。”
手扶额头的张宝珠,很冷静,也很坚决地说。
本要去军营的张成一直滞留在南口。是张国纪的意思,也是张惠出的主意。
南口的庄子内是有几个杂兵,本来是给孙元化充当门面的,如今成了玻璃厂的岗值。因为,王家麟认为此处很重要,渺目道长本人则更加重要。
萝卜雷这种东西平平无奇,但真正见识过的人,没有不重视的。
比如王承恩,他对这玩意就一点儿也不在意,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东厂的番子们却异常着重,甚至以私造军械的罪名,想往太康伯家去讹上些钱。
光想是没有用的,王家麟抢先一步,将此处与大水谷一并报备在了兵部。
张国纪也不是憨货,冬天正是卖玻璃的当季。虽然产出不多,他老倌儿先将自家的货色,给一应各处关联的府上送了些去。
白给的稀罕东西进了卫国公等诸府,溢美之词当然也就慢慢传将开来。
意料之外,贼精贼精的何仙姑买走了第一批货。讲是要改造灵济宫中的藏经楼二层,那一处正是她接待贵客的所在。
钱嘛,她有的是,况且还入了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