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尊令。”
表面不着痕迹的王晚亭,脑海里已经转了数圈。这家伙在发急,替大明朝廷发急,感觉对不住圣上,更对不住懿安娘娘和一众举荐的人。他现在杀敌心切,暂时自己没必要泼冷水。
“就按皮仰尧说的办,先坚持一个月。”
打仗拼士气,如今护天营士气依靠独石口的小胜尚可,他不能平白丢掉这个机会,须全力保持。
“大帅,哪一个月后呢?”
饮鸩止渴?若是一个月后,粮草不济,唐康的人马最有哗变的可能。
“某自会找监视大人协调。”
“大帅,可再次清理出各子营老弱及辅余,打发他们回老营。另可筛选出战力稍次的,分驻扎于独石口。如此一来,可大大减缓营中物资消耗。”朱骥口中的老营指镇虏营。
“好主意。除此处留守五百人,明日各营精选四千人马回防独石口,其余人等全部返营。”
从善如流的黄冲,一锤定音。
独石口三面环敌,也恰好是护天营向关外突袭的最佳出发点,又是总兵杨国柱暂派给他们的协防御所,可以名正言顺地长期驻扎。
“下面讲重点。”
终于冷静下来的黄冲,开始认真研判突袭莽古尔泰的可能性。
“首先是鞑靼人位置,必须保证随时掌握鞑子的动态,侦刺任务由夏日高勒亲自负责。”
“喏。”站立帐门的卫队长大声地喊答。
“第二,中断的各营演练科目,马上继续并加倍,一回独石口立刻执行。”
“喏。”四个声音洪亮而整齐地回答他。
“最后一件,护天营依旧由骁骑尉坐帐,处理各方相关事务,列位须每日前来应卯。”
“喏。”
一如既往地,他还是将营内繁琐的事务交在朱骥手上,好准备专心一意地布置好,这场雄心勃勃的突袭战。
“大帅,小卒有项提议。”
年轻的孙和鼎终是血未冷,在一片以往军中相较另类的氛围中,忍不住开了口。
“讲。”
“山西人王徽,旧时曾任我父帐下幕僚,擅长西学机械,可征调入营。”
“是吗?孙大人。”
很小的一桩事,朱骥便可做主。但黄冲不愿打击孙和鼎的积极性,特意望向一直如老僧入定般的孙元化,特意扫向他父子俩胸前垂挂的,明晃晃的银铸十字。
可惜,孙元化连谦辞都懒得讲,只是点了下头。
“那便着即安排,调他往镇虏营,协助王校尉打造军械。”
成一和龙夕根本就不是管事的料,朱骥上次从大水谷返回,报告了他调整王家麟统筹老营的安排,黄冲甚是赞同的。
“他因罪在沙河充役,最近即将调往永安城。须有劳昭信校尉行文,那边方会放人。”
“无妨,大帅一言既出,便是需兵部下发题文,也无人敢阻。”
昌平州是侯恂治下,护天营与其也曾打过数回交道。讨要区区一戴罪老卒,自不在话下。最关键的,宣大战役,明廷大大失了颜面,唯一能挡脸遮羞的,只有护天营独石口擒昂坤一战。朝官们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为难黄冲。
“多谢。”
一直未出声的孙元化,挣扎挺身,斜靠椅背朝黄冲抱腕称谢。
曹化淳找到骆养性,着令锦衣卫派人去黄冲营中缉拿孙元化,押解回京。
怎么处理还没有最终决定,人犯却一定要先看押在狱中,这是起码的。但镇抚司那边却在一直推脱,一来他们收了钱。二来,大家都晓得护天营风头正劲,黄冲又受圣上看重。只想拖延到北线战事彻底平息,双方再预先交涉一番。死不肯硬生生撕下脸,得罪了这位新贵。
大明官场怪事多,谁也不愿背黑锅。人是上面叫放的,再去抓捕,总得宽限些时日。
余应桂、路振飞等人自然不肯罢手,几个连番上疏,要求圣上严惩登莱兵变的罪魁祸首。但却都遭到了内阁人等的反对。
内阁中徐光启毫不避嫌,据理力争,自不必说。周延儒坐蜡,温体仁模棱两可,关键时刻何如宠和吴宗达两人,于圣驾前力主大局维稳,主张将此事可先搁置。
皇帝也是这个意思,加上按察司的官员不愿过于冒进,那些主张处死孙元化的声音便渐渐小了。
到后来,果如徐光启所料。
锦衣卫缇骑从独石口无功而返,不敢现场拿人。上报东厂提督曹化淳,请示该如何处置此事。
此事,也不能单单一味责怪护天营提督黄冲。即便是态度上有些蛮横不讲理,实在是当时人家带着圣喻提的人。再要羁押孙元化,没有圣上的手谕,人家不认也莫有办法。
王承恩是最晓得这件事的始末,曹化淳得到他那处的消息后,做下一个决定。
他打算带人前往独石口一趟。不光是替圣上解决掉这桩烦心事,更想亲自会一会这名懿安娘娘座下,号称第一狗腿子的著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