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只左眼几近是瞎了,两处脚踝的大骨业已碎了,还有手也…,呜。”
七十多岁的老者眼眶里噙满泪水。人间惨痛莫过于此啊,他只能轻轻拍打着孙和鼎的后背,安慰着这名悲痛欲绝的徒孙。
“主曾经说,一切的苦难终将过去。莫要悲伤,人捞出来就好。”
“徒孙早辞去了官身,本想跟随父亲膝前侍奉,但却…遭那里的人打将出来。”
“莫要怨恨,他也难。为了你父亲,皇上已经下旨罚没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由于所上奏章文辞累赘,远超了限定。皇帝毫不客气地将黄冲当作出头鸟给打了,并且发下了吿文,让百官引以为戒。
“徒孙没有怨恨。来前已经商定下,投到新营做名士卒,也好就近照顾父亲。”
孙和鼎是一名孝子,一名性格坚毅的孝子。
对长辈孝顺是天经地义的。不管徐光启和孙元化信的是哪一方的教派,根子里的东西永不会变。所以,老徐头很是嘉许,也很受感动。
“不做官也罢,你们孙家都是好样的。”
“目前父亲虽然已被黄都尉救出,徒孙料想那帮一心想致父亲于死地的人断不肯罢手。因而,徒孙还请师祖有劳于圣前斡旋。”
“你安心前往尽孝,朝中有我。”
老徐头很坚定地回答他,话语中也带出了丝愤恨。
首辅周延儒虽然没有将事办成,但也收下了钱,该担的风险也不敢不扛着。
能混到礼部尚书,入主文渊阁大学士。老徐头除了胸前垂挂的十字架,腰后头也是揣着几把刷子的。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若那帮人还想来奈何。
哼,老夫信天主,却不吃素!
朱由检之所以放过孙元化,并不是因为中骑都尉黄冲的一通胡搅蛮缠。真正的缘由在于他自己也想留下孙元化一命。仅仅是缺少一个合适的理由。
也许大臣们敢直接攻击他这个皇帝轻视国法,但绝对没有人敢讲懿安皇后私纵下人。
因为这太难了!即便抛开张娘娘空前的声望不说,直接参她后宫干政也是困难重重。黄冲是新任的军臣,完全有权评议山东战局的功过。
主要是他用的法子太过偏门,将人犯借到新营传授造炮的理由也十足立得住脚。
除非弹劾他结党营私,与徐光启、周延儒亢匪一气,假公济私蔑视国法。
但他身后站着的不止周延儒、徐光启两个,还有温体仁和何如宠等人,还有懿安皇后张娘娘。说他们统统结党?统统亢匪一气?想被株灭九族的可以这么参。
最终,朝廷于此事一片寂静。
寂静中,朱由检亲至慈庆宫,当着皇嫂面大大褒奖了她名下的黄冲一通。
虽然因奏章的事罚减了他三个月的俸禄,但其人还是有颗为国为民的拳拳之心,只要新营的练兵之事大成,来日亦可调入工部,委任其所擅长更为重要的官职。
张娘娘当然高兴,高兴到当即催促皇帝小范围再选些秀女入宫。
她老人家是乐见宗室兴旺的。既然皇后和田妃都在怀孕,她顺理成章嘉奖了一番两人的劳苦功高,再顺理成章地讲出太康伯小女儿品貌出众,以及娴熟大方和温良敦厚。
被迫答应下的朱由检出来后,心里很有些感慨。
猛然间,他想到厚颜无耻的中骑都尉黄冲。原先好好的一名仗义侠客,变得此般死乞白咧,太康伯父女两个或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