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托着,一路的脓血。孙元化觉不出疼来,只觉自己飘悠悠的,在腾云驾雾。
是要死了!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斩首的地方到底是不是西市。
阳光,针扎似的刺入右眼的瞳仁。他用力闭上它,牵动早已结痂无法睁闭的左眼一阵专心的疼。
疼,原来自己还会疼。泪水从双眼流出来,身后的血痕上多了几滴水渍。
“这是朝廷重犯,你们好生看押。”
然后人被抛在冒着热气的青砖地面上。引发出一连串无声的咳嗽,也可以直接叫脊背的耸动或脸颈的抽搐。
“劳烦了。”
孙元化被押上了车,却不是囚车。
他想睁开眼,看清楚自己最后的一段路。或者应该努力使自己清醒,至少清醒到能张口嚼咽下该有的断头饭。
但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挪移身体所带来的剧痛,让他一下昏厥过去。
“嗐,一只肥羊。让人了,可惜,可惜。”
“哪边的人啊?不象东厂的,倒似大营里的**子。”
“管他是哪儿来的,既然持有骆大人的令牌,来头绝不会小。用你我操那心,回啦。”
慈庆宫居乾清宫东侧,前有三重门,内有奉宸宫,勋勤宫,承华宫、昭俭四宫。如今王娘娘便居住在承华宫内。
每逢春夏交替时节,她都起得很早。
起来后换了鞋自行洗漱,然后沿着宫门前的甬道来回地走。一个人,不停地走。
早在二月间,她便私下里放了脚。
东宫的好处就是比西宫要大,大得多。
现在,她终于可以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了。虽然主宰不了自己的命,但脚终归是自己的,是大是小可以自己说了算。
当然,她不会蠢到真的要向别人去说,只做就好了。
只想静静地活着,静静地为自己活着。既然没有别人那般的权势,又没有别人家那般有钱,她只能这样。
有时候她甚至很羡慕李康妃,至少有一个女儿来供自己操心,哪怕是艰辛些也是值得。
可她什么都没有。
“王娘娘,王娘娘。”
穿殿的门是开的,早在她起床前便会开启。项杏娘一路小跑着奔过来找她。
“何事?”
“我家娘娘有请。”
“且稍稍等会儿,我即刻回去换身衣裳。”
小心地踩着步子,尽量不让自己的脚露出到裙沿外。王肃悌向回走。
她并不想过去,可又不得不去。
“是,娘娘。奴婢在此候着。”
张娘娘一贯对身边的人看得紧,该穿什么衣服,该戴什么头饰,从来都是一板一眼。
没人敢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