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乾提着个布包打侧门入了田府,来找管事管家。
“就只这两件。”
“嗯,花了一万钱。”
管家举高了一件琉璃灯盏,仰头看了看成色。
“想换什么?”
“调中院。”
“蛮会打算的嘛。还是…不够哦。”另一件是个小滚珠,纯净晶亮。
“那便算了。”沈乾知道管家的贪婪,也清楚自己的身家。
“慢着。”手被拨开,管家回身朝外头扫了眼。
“可以商量,如果你愿意的话。”
“没有别的啦。”
沈乾朝坐回椅子的管事管家解释。调往中院当看护月钱可多四成,但是衣裳鞋帽都还要自己出钱制新的。
“一半。多出现在的一半钱,都归我。”
“多久?”
管家笑了,托起了茶盏,慢慢地吹,慢慢地吹。然后竖起三根指头。
“不多扣?”
本来还故作姿态的沈乾满脸堆起了笑,左掌搭在右手上,在表示同意的同时,心里暗骂了句:吸血鬼。
“嗳,行啦。我什么时候无端扣过你们这些人的钱了。”
“莫有,莫有。您一贯可都是公正严明得很呀。”
“漂亮话存下回去同你个婆娘讲去。晚上记得穿身合体的衣裳来,大管家那边我同你讲,成不成还得看造化。”
“有劳您,小的先去了。”
“三年哟,到时候可别说诓了你。”
“晓得咧。”
沈乾出来后便将谄媚从脸商摘落下来,转过屋角,朝后头呸出口浓痰。
按律这一级的偷盗,最重的判决就是剁手。罚苦役半年算是比较轻的。这种案子连正经顺天府的判官都只是粗略看一下,全由下面的人在办。
而下面的人大部分是非编的辅吏,他们分组作业各包一片。每日频发的细毛纠葛都由他们依律做出初判,汇总交到分管的刑吏手上,再由刑吏分拣交到判官处,最后才是判官做出真正的初判。进到官核的办案程序当中。
中途当然还有许多横向的关联,现场勘探和捉拿涉案人员等等。总之,非常复杂又分工清晰,每位参与其中的人,细究起来也只是负责某一环节。
每一环都可以作假,每一环节都可以影响到案子的结论,尤其是刑案。辅吏们可都是拿不到俸钱的,所有的这些开支最终都要归到原、被告的头上。
沈乾的哥哥沈濂就是顺天府辖下的一名老练辅吏。
“新郎官哟,娶的那家的呀?老沈。”
没空理会以前一伙人的闲话,耳房的廊边管事管家已经在朝他招手。忙不迭地,他径直跑了过去。
“跟着。”
管事管家用眼神制止了他已到嘴边的客套话,转身带着一群人率先进了耳门。沈乾低下头,跟在最末,第一次迈步进了田府中院。
也许这一步,就是自己以后腾达的开端。
小人物总是可怜的。从专门供下人进出的耳门通过,两侧余光中是五彩绚丽与金碧辉煌,垂在脯前的鼻孔也不时钻入脂粉的甜香。
“打呀,扮死不打叫人家怎么看。”
半空中传来幼稚的喝骂声,接着“咣当。”一下,前面蹦下个蓝玉茶盏,溅起的细瓷碎片擦着鞋帮滑过。心惊的沈乾眼皮连跳。
肥胖的大管家正拱手朝前头两人解释着什么,转身回来面对管事管家一伙人时,面目却变得有些狰狞和嫌恶。
“都是你做的好事,惹翻了卫府的小祖宗,等着我拆你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