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妈妈和老师就教过的,做事要专心、专注。直到有人走近,出言相问。
“可…可晓得,此为何…物?”
是渺目在问他,瞪着只牛眼凶巴巴的。身后两个白头发的老头显然没他那么焦急,倒象是在端详一只稀有品种的猴子。
“何物呀?”
“神物,乃是吾门中传承无数年月的神物。你竟…。”
联结完成。随手一抖嗡嗡作响,貌似有些所谓神物的模样。
“哦。神物呀,还圣物呢。”
对面前后站了五个家伙,除了先前俩傻子,又来了仨。三个老家伙。
一跃而起的黄冲感于自己理亏在前,感于同老家伙动手显得不那么尊老爱幼失人品,也感于…,反正不行就撒丫子跑路。
“道门从无圣物之说。”
“待我打几只猎物赔你,如何?”
最后出场的是龙夕。这个人他认识,仅在大约个把钟前还抢了对方的东西,顺带将人摔了个狗啃屎,之后扬长而去到了这里。
“小子无耻。”
不晓得那个骂的,矛头和杆尾被两个老家伙死死拽住。扥回来是不可能了,除非将俩白发老头也摔个狗啃屎,那…那不好。
在类似一种被碰瓷的不甘心态中,撒手。黄冲抱起双臂,赖在原地不走。
“你们想怎样?”昂起头,他问。
“列入门墙,免你过失。”
这回总算晓得是那个在讲话,左边的老头胖子。
“想诓某出家?甭想。”
“带走此物,甭想。”
对方丝毫不让步。十之九是看中他一把好力气,想骗入山门当牛马使唤。
“你们六个也打不过某。”
“哪你怎地不动手?你打不过自己的。即便抢了去,要往何处?你没有户籍,乡人见你这般还不报官?之后也难免东窗事发,到时候,我等作为苦主岂肯轻易放过你?”
不胖的老头叽歪出一堆的废话,但废话里都是黄冲目下确实的问题。尤其是咕咕响的肚皮,还不合时宜地此时在提醒他。
沉默思考中,懒得听六个家伙聚在一起嘀咕。然后,庆生将本拿给成一的旧道袍摆在面前,龙夕在上面放四颗红薯。
不好意思这个词基本被黄冲忘干净了。厚颜无耻地接过,走了。
“某得认真想想。”
“三天。”
背影中,不晓得是胖的还是不胖的在应他。
与骐骥亢轭还是随驽马之迹是人生之中比较重要的选择。按黄冲所能理解的含义,就是爸爸妈妈怕小孩子交小伙伴不谨慎。其实,渺目还讲了句‘与黄鹄比翼教与鸡鹜争食,高下明判。’
“偷牛崽子的朱骥难不成还是某的贵人?”
“入京便知。”
“咱这老小一堆,藤藤蔓蔓哪能说走就走?”
“生死贵贱外,贫道以为余无大事。”
“那就没问题。”
“我已备下书信,下山便寻人带与京中的道友,到时方便有处落脚。咱们现在张坊住段日子,一些准备你是要做的。”
“又不是考状元,某要做何准备?”
“状元也是可以买的。”
“钱?”
“嗯。京师中没钱寸步难行,有钱才能善门广开。”
一颗驴粪蛋大小的大珠出现在渺目面前,那只平时一线天的眼睛立时扩张三倍。
“这个够吗?”
“够。何..何止哟。光凭此物,我等托身于勋贵公侯家中也不甚难。”
“若是有朝一日成了公侯,算不算得富贵一场?”
“先莫讲,且先答我你这颗大东珠从何得来?”
“从师兄昨日所说的混沌处捡的。共有十四颗,留下四个某要随身急用,其余交由师兄保管可好?”
“好,好,好。”
舍不得扔的豹皮裤衩原来是用来裹这些物件的。估计多出现几次此类惊喜,渺目的那只天生小眼能恢复正常。
他是有私心的,如此急迫地按破烂牛皮上给师弟授道,其实是想探究师伯的私藏。银钱财物倒是其次,观里人在世俗眼中以他为尊,当掌财资。
“还是去张坊住一段吧,某打算了解一些武举的事宜。”
“就依师弟。也恰好贫道能抽空着人锻出件好刃来,你的大矛过于张眼。”
“谢过师兄。”
“你我一门,便如一家。同甘共苦自不需言,今后我们五个尚要生死与共,将来荣华富贵也是一起的。切记。”
“某谨记。”
被狗咬总是有缘由的。两年前朝庭赏给观上的六十亩水田给张坊的张大户给强占了,渺目顺道前去讨要被庄丁放狗咬了一嘴,亏得对方顾及他是方外人,也不想将事做得太难看,便把狗套住。那位张大户始终始终未露一面,庆生只能先扶他回了山,田亩之事也只得搁下。
将养几日后,成一提出下山前要回那些水田,作价典卖为将来远行凑盘缠。可这事由他处理不相宜,渺目觉得由龙夕带师弟出面比较好。
当务之急,他先要看看师弟口中所讲的重要物件。让成一、龙夕两个用竹竿绑住张椅子,将自己抬到了河边。
秋水已然刺骨,为防止意外黄冲带了根长绳。领头进了王洞,潜入水里细瞧,那个洼坑还在。但是再无稠白色的聚水。
“是个比菜盘大些的水盆子。”
嘴乌脸青的渺目老道爬上岸说得哆哆嗦嗦。幸好边里升起大堆火,成一又把棉被罩住他全身,好半天渺目才算还了阳。
“散了,散了。”闭眼的渺目梦呓一样说。
“某觉得门中的避水诀就是瞎扯淡,既湿了衣裳又抵挡不了寒气。”
第一次,当众出口损师门。大家当然知道他是因为愧疚,愧疚于让一把年纪的渺目陪他下水看所谓的神奇物。
“应该还在蕴聚天地灵气。”
“没事吧?”黄冲想再给师兄灌点酒,可被摆手拒接了。事实也证明渺目道长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除了一只小眼瞳,还有一条没好利落的腿。
“师叔,你稍安勿躁。且听师傅说清楚事。”
庆生年纪小,总觉得这个和龙夕年龄相仿的师叔有时候癫癫的。
“嗯。好,师兄您说。”
“如果贫道推断不差,师弟你便是从这水盆子里钻出来的。”
成一三个张大嘴,惊讶地望向师叔。
“莫错,是它带某来这里。”
“从混沌处?”
“嗯。”
“再之前呢?”
“部落之前,在称之为现代文明的年代,再有半年毕业。”
不得不佩服渺目的体察入微,他单眼观察出师弟的来历不简单,也第一时间晓得了黄冲肚子里有料。
“吓,原来师叔早是神仙咯。”
庆生也看杂书的,自从认得些字后,老看。
“屁个神仙,某连家都回不到,还神仙。”
“师叔原来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哩。”
年纪相若却差异悬殊,龙夕理所当然地归咎于是因出身家境的缘故,自己要是也生于富贵人家,…。
“某家的父亲仅是村长,地也只有人均一亩三分,富贵个毛。”
“那您的一身本事应该是家学吧?”
闷嘴葫芦成一终于也问出一句,他比对方大了五、六岁的模样。老成,稳妥的他觉得自己不参与一下有关师叔身世的讨论,有些不显亲近。事实上,他很满意这个新近出现的小师叔,也愿意同对方亲近。
“要是真有本事还会死乞白赖混进观来?老实托底与你们仨,某只会狩猎,领人同其他部落打过两次仗,也杀过人。”
“那就是大本事!”
渺目一语定论后,师徒几个看向黄冲的目光有了些不同。
因为黄冲与世相悖的坦诚,也因杀人的事。杀人的人分两种,一种是被逼无奈或色利蒙蔽了理性的亡命之徒,另一种则是杀当杀之人。他们眼里的黄冲自然属于后者,是茶馆书坊里所讲的英雄好汉。
“师兄,咱们还是说回水盆子吧。”
讪讪地,黄冲避开三位师侄的有些怪异的眼神,想听渺目的看法。
“方才可见到几点针鼻般大的莹光?”
摇头不确定,似乎是有,但他当是水面的反光。
“来时可是见有一洼汞状的白稠水?”
“有。”
这回黄冲答得无比肯定。两次都是他伸脚进去,然后便莫名其妙地掉在了不同的水里。再出来就是不同的时空。
“是传说中水族的圣物,可惜灵气散光了。”
“等等,大概明白了点。这东西是个透明的,象个大号盘子。对吧,师兄?”
“莫错。”
“有了稠水就能带走人飞穿,对吧?”
张了张嘴,渺目想不到恰当的答辞,只能摇头。
“你刚才所讲,大盘子是水族人的圣物,能确定吗?”
得到的回答是继续摇头。
“那我们先回去吧?”
回应的是鸡啄米似的的点头,四颗脑袋一齐点动。
“那回吧。”
远处的蒿草随风摇摆,再远的地方隐约有三两间篾棚,现今那里还没有形成村落。遥望着自己出生的地界,他眼眶在不经意间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