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雅慧还是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那还能有假了?”云云道,“你没看见一到天黑这条路上人溜溜的都往巷子里头走了?前营子有几个光棍儿大冬天还半夜五更的在外头等的了。也不怕冻死!”
雅慧心里别扭的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情,就问道:“那这村子里头的人……”她看着云云。
“那谁能知道了?”云云道,“谁做这事情哇不是偷死瞒活的,还能让人知道了?要不说这营子里头让她祸害的,连个好赖人也分不清兰。谁能一天跟在男人屁股后头了?她就住在个眼跟前,绕个眼花儿人家倒把事情办兰,回了家还是人眉六眼的,你能知道他作甚个来?我反正就把握住一样儿,一分钱也不给他拿,我看他没钱拿甚跟人红火了!”
“这村里的人穷的,谁还有钱给她呢?”雅慧道。
“穷?”云云冷笑,“穷是看你作甚了么!就跟冯三儿刘四这些,你让他做正事他说没钱,要做这些事,旮里旯拉也能寻出点儿钱来了。冯三儿那因为甚这么多年也娶不上个老婆?就是把钱都花在她那儿兰!”
“我还没跟你说个失笑事。”云云道,“那天我们几个人正坐在我们家房后打葵花了,看见王老五他大往那头走兰,我们还说了哇,这个王老汉个儿院里头有的茅房么,咋还跑出来上茅房了。黑眼子眼尖,说王老五他大根本没进茅房,是从巷子里头走兰,我们几个就看的了,过了可长时间,才看见老汉出来兰,那个卖蒜货跟在后头揪住老汉不让走,咋也是嫌王老汉给的钱少了。见我们都看见兰,就过来跟我们说了,说王老汉是来给我还钱的,我们可甚也没做,你们不要瞎思谋。我们说你爱跟人做甚了,我们才管你的了!你听听,捣鬼(撒谎)也捣不在个正经地方,王老五他大能跟她去借钱了?是觉见她那钱有味的了还是咋的了?”
“王老五他大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雅慧道。觉得这个小小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隐秘。
“八十多兰,多大兰!”云云道,“那就是个骚脖头老汉,要不老五那不正经跟了谁兰?他们家那支人就开了这一窍。”
“那新民……”雅慧听的热闹,可一想到新民就觉得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那么干净清秀的新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可是连出来后的举动都跟王老五他大一样。雅慧咬住了嘴唇,这个地方是一会儿也不能待了。
“我觉得新民不可能!”云云道,“新民咋说也是识文断字的人,做不出这种事来。再说兰,新民守的个你,还能看上她了?他们要有个甚,这巷子里头的人能看不见了?早给你传下一世界兰!”
雅慧一听,也觉得心下稍宽。是的,新民怎么说也是受过教育的人,不会那么不自爱。再说新民平时也的确看不惯那些描眉画眼的女人。可又一想,可能就是因为守着个她,所以才去找的那种人。雅慧是过来人,知道守着饭锅挨饿的滋味。
新民夜里回来,听她一进门就说要回家,让送她回去。低下头看着她说道:“这是咋了?咋好好儿的又想起回家?”
“你为我花的钱,我会加倍还你的。”雅慧头也不抬的说道。
“行!”新民把脱下的衣服往炕上一丢,坐在雅慧对面说道,“我明天就往回送你。可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是因为甚?”
“我一早就跟你说我是不会在这儿常住的。”雅慧道。
“这话我记得了。可你还说过甚,你记得不兰?”新民看着雅慧道。
雅慧被他看的抬不起头来,小声说道:“我当然记得了。一有了钱,不就都解决了吗。”
“你少跟我说钱!”新民叫道,“有钱又能咋了?我再去买一个媳妇儿?住上半年再把她送回个?我们再是穷山沟沟的,也是人哇?也有感情了哇?你以为我们人穷就除了吃喝甚也不知道兰?你要走就走,不要跟我再说钱的话,我领回你来也不是为了你的加倍奉还。你也不用拿钱买心安。”
“什么叫拿钱买心安?”雅慧也叫了起来,“我走到这一步是我愿意的吗?我欠谁的?我用得着买心安吗我?”
“那你就走就行兰,用不着在这儿说这些话!”新民气冲冲的走开了。
“是我多余。”雅慧强忍着眼泪说道,“我是不应该跟你说这些。”
说罢,放下筷子就回了里屋。
一个人躺在炕上垂泪。雅慧是个不爱动脑筋的人,偏偏让她遇上这些事。就算她真回去了,就能把这里的事都忘了吗?就能回归到以前的生活吗?
有人走了进来,是新民,一年多生活下来,她已经不用眼睛就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不要哭兰。”新民轻轻的摇了摇她,“你想回家,我送你就行兰,你不要哭。”
雅慧听他这样一说,哭得更厉害了。
“真的,姐。我不是不想让你回家,就是……”新民停住了,一会儿才说道,“就是一下觉得有点不舍得。你来之前,我以为我这辈子就是那么个样儿兰,我是抱着活一天算一天的念头活的了,就想哪天要不想活了,就寻个没人的地方把个儿解决了就行兰,反正我也无亲无故的。谁能知道你一下就选中我兰……你试的替我想一想,我以前过的是甚日子,现在过的是甚日子?你说我一听你要走……你想想我是个甚心情?”
新民又叫她姐。雅慧就听见了这个。他只在她一来的那段时间叫过她姐。这个尊称在雅慧听来,是生分和疏远的象征。她忽的一下坐了起来,又不动了,她一个当姐的凭什么质问人家?
新民见她一句话不说,只得站起身来说道:“过两天王老五的车要出去卖山货,到时候我送你。”
说完就出去了。
雅慧一头栽到在炕上,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第二天起来,雅慧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新民反倒是气哼哼的,一句话也不说。
连桂兰也看来了,拉住雅慧小声问:“小两口闹饥荒来来?”
雅慧摇头,她和人家连两口子都不是,闹得哪门子别扭。
“怕甚了!”桂兰道,“两口子哪有锅碗不磕碰的了,这有甚不好意思的了。”又问雅慧,“你是不是来身上兰?”
雅慧点点头,以为她说的是生理期情绪不稳定。
可桂兰张口却说道:“我跟我们家那个死货就是。一到我来身上两个人非打一架不可。你说咱们一来身上困乏的要命了,还得里头外头的忙活,哪有心思跟他做那些了?他是磨缠住不让你睡,那还不是个打架?”
雅慧忙说他们不是这样。
“诶!你快不要瞒我兰。”桂兰神眉佛眼的笑道。
雅慧知道她们肯定以为她和新民早就住在一块儿了,被子还放在两处是为了掩人耳目。
“你不要不好意思!”桂兰笑,“谁们家也是这样。刚结婚的小两口闹别扭十有八九就是为这了。”
雅慧远兜近转的跟她说起西巷子的那个女人,谁料桂兰一口就说道:“她就再是个天仙,正经的人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更不要说新民兰!新民是甚人我还能不知道了?我敢拿脑袋担保了,新民要真跟她有甚,我大头朝下走三年!不信你个儿问新民个,新民肯定不跟你说瞎话。”
要能问雅慧早问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天雅慧正在做饭,那个女人又来了。在门前的地里拔了几棵葱,又过去抱柴火。雅慧看了一眼倚在炕沿儿看书的新民,一横心,拉开门说道:“柴火够不够?不够家里还有。”
这一声喊的,把里外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新民跳下炕来看她是在跟谁说话了,一看是那个女人,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
“够兰,够兰。”女人不好意思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