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慧才想起来,这就是她一来那天见过的那个瘦高个男人,云云的男人换生。怪不得她看着面熟呢。
“你咋来兰?”云云拉开门道。一边不好意思的看了雅慧一眼。说嘴打嘴,刚说完黑眼子男人跟在老婆屁股后头,自家的男人就来了。所以云云赶紧又问了一句:“有做的了?”
换生个高,脸长,下巴也长。还没进屋就咧开嘴笑开了。
“来作甚来兰?”云云又问。
“甚也不做哇就不能来串个门子兰?”换生道,进屋的时候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进来坐吧。”雅慧忙让道。
“啊呀!你们这家敢是嬲了哇!”换生打量着屋里说道,“怪不得我媳妇儿一来了就不想回家兰。”
“快不要鬼嚼兰!”云云看着雅慧笑道,“没做的就回个哇,我也一会儿就回个兰。”
“着甚忙了!”换生道,“来也来兰,咋也得坐一坐暖暖身上了哇!”
“你看你脚上的土!”云云推着他,“赶紧回个哇!”
这时新民回来了,换生索性坐了下来,对新民说道:“你说你们把个家布置的这么好,让我们看了,再回了我们那家里头该咋住了?你们还让不让人过兰?”
雅慧这才闻见他身上一股酒味。
“咋住了?不要住兰!”云云道,“看鱼喝水还把你憋死了。赶紧回家哇。”
说着又推换生。
“忙甚了?就在这儿吃饭哇。”新民让道。
“对,吃了饭再走吧。”雅慧也忙道。
“不兰。”云云道,“你们快赶紧吃哇,我们回个也是现成饭。忙了一腊月,就为了这两天能吃个现成饭。”
黑眼子再来了,雅慧就留神看外面,果然看见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在路上转过来转过去的,一边还扭过头来直往屋里看。男人脸色阴沉,留着一圈黑乎乎的胡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雅慧怕惹麻烦,想跟黑眼子说,让她以后别来了,可是张不开嘴。新民也不喜欢黑眼子,说她那张脸化的跟二鬼一样。雅慧只能冷淡着她。
二月二一过,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人们也都坐不住了,为开春种地做起了准备。
冻在院里的肉也放不住了,家家户户又飘起了肉香。有算计的人家把肉炒出来腌了留在以后吃。没算计的人家则是赶着往完吃。
新民在院里闻见了肉香,三步两步跑了回来问:‘咱们家也是炖肉了?’
“对!”雅慧挥舞着锅铲说道,“咱们也是炖肉。”
新民喜的赶紧坐下给烧火。
菜端出来,一看盘里还是那么几块肉,新民一放筷子道:“肉了?你这不是哄人了?看的那么一大锅肉,到吃的时候就这么两块儿?”
雅慧对他的抱怨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急不忙的说道:“细水长流!你自己说的话也忘了?”
“知道你就是哄人了!”新民无奈的笑道。夹起一块肉来把肥的咬去了,瘦的放进雅慧碗里。
“你吃吧。”雅慧又夹给他。
每次切肉的时候,雅慧都会把肉切的有肥有瘦,这样她就可以说不吃肥肉,把肉都给新民吃。
“咋了?嫌我了?”新民道。
“是了。”雅慧道,“嫌你有口水呢。”
“那你咬。”新民又夹了一块肉递过来,“我不嫌你。”
“哎呀!”雅慧装的不耐烦的说道,“每天吃饭都是这样!夹来夹去的饭都凉了。”
“谁让你把肉都给我的?”新民道。
“让你吃你就吃。”雅慧道,“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话未说完,新民就笑了起来:“我都多大了,我还长身体了?”
“多大你也不如我大!”雅慧道。
说着又问新民,“你明天早上有事吗?”
“明天?你要做甚了?”新民道。
“我想让你给我在厨房挖个小地窖。”雅慧道。
“地窖?你要地窖做甚了?”新民问。
“放东西。”雅慧道,“要不天一热东西都放不住。厨房后墙那里背阴,我想在那儿挖个窖。”
“那我一会儿就给你挖出来了。”新民道。
雅慧说的真没错,新民只挖了两锹土,就感觉到一股湿荫荫的凉气。新民挖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坑,把周围的土拍瓷实了,问雅慧:‘行不行?’
雅慧点头说行。
第二天就开始忙活起来,把猪肉都炒好腌了。羊肉不能炒,就用调料油盐煨好了装进罐头瓶里。一共装了十几瓶,放进地窖里面。这才踏实了。
一停了炉子,就觉得院里要比屋里暖。
雅慧坐在院里洗衣服,胡老婆儿站在墙边看着她,好长时间都一动不动。雅慧也习惯了,就当没有她这么个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半响,听见胡老婆儿说道:“愁洗不愁干兰。”
雅慧没听懂,就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我是说这天气,”胡老婆儿解释道,“愁洗不愁干兰。”
雅慧才明白她说的是天气好,衣服洗个费劲,干起来快。就应了一声。
“天长日短,不刮风就暖。”胡老婆儿又道,“咱们这地方就怕刮风了。”
雅慧笑了笑。觉得这两句话说的还像那么回事,有个聊天的样子。就问:‘你家二小子没来?’
“没!”胡老婆儿道,“人家上班儿的了,哪能每天往这儿跑了。”
“胡老师出去了?”雅慧又问。
“出个兰!”胡老婆儿不忿的说道,“家里头就跟有钉子了,一会儿也在家坐不住……”
正说着,那边的院门响了,胡老婆儿丢下说了半句的话赶紧迎了过去。胡老师趿拉着步子回来。每次看到胡老师,雅慧总感觉他是因为婚姻不如意才会这样散漫不拘。胡老师那头花白的头发和清瘦身材,很容易让人把他和种地的农民区分开,要是举止严谨一些,说他是位教授也有人相信。可实际上的胡老师走起路来却软绵绵的腰来腿不来,倒踩着鞋跟,脚底次啦次啦的拖着地。
“今天咋这么早倒回来兰?”胡老婆儿跟在他身后问。
“洗衣裳了?”胡老师仰着头看着雅慧笑道。
雅慧笑了笑。
“问你了!”胡老婆儿道,“又耍(玩牌)个来来?”
胡老师已经一推门进了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