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八 奸计得逞 始乱终弃(2 / 2)闫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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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他们明显感觉到班级中因升学压力而出现的紧张气氛。老师告诉刘芳,如果她正常发挥,就能考进入一所二流大学,而偏科严重的李叶只有三流大学的门是向他敞开的。即使自认为在某些方面有过人之处和对大学学校要求并不高的李叶也感受到眼前这个事实所带来的恶意和羞辱。但他几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因为没有选择的权利,生活中也并不存在什么奇迹,他的能力仅限于此,他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李叶的失望一直持续到年底。

过年时赵风回来了。他意气风发,说话时带着高不可攀的腔调:“七千,我现在一个月拿七千元。”一句话中有个数字出现了两次,每一次都令李叶震惊不已。巨额薪酬为他指明了未来的道路,让他看到了新的希望,也让他成功的从失望中走了出来。从此,他不再厌恶赵风那不可一世的口气,并且虚心地接受着已经获得了事业成功的赵风话语上的教导:“你上学为了什么?找到好工作?赚那些只有好工作才能得来的丰厚薪资?可是现在好工作和丰厚薪资已经摆在你的面前,我能让你在一年之内拥有和我一样的月薪,目前的情况仅仅只剩下你愿不愿意做选择了。”李叶再一次被震惊了。在和赵风短短相处的几天里,他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打定主意在高中毕业后就去找赵风谋生。赵风为自己寥寥数语就俘获了一个在他看来是准大学生的表弟而感到兴奋,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他看了看自己在学徒时期被机器砸断了三分之二的右手中指,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残缺的中指在自己成功事业的衬托下显得那么完美(当时普通工人每月工薪只有几百元)。自从熟练生巧,干起活来得心应手后,赵风觉得工作越干越轻松。他已逐渐适应断指带来的生活起居上的不便,甚至很多时候已经完全无视了中指的作用。学本领时付出的巨大辛酸让他认为七千元月薪对于自己是毫无争议和受之无愧的,高昂的工资也预言着他今后会有更远大的前程。被得意冲昏头脑的赵风此刻绝不会想到天底下有一个女人正在诅咒他。事实上,他从每月四百元薪酬骤然增加到如今的七千元,获得了经济自由和恋爱自由的时间不足一年。

三年前,他初中毕业后前往江南一个城市工作。精密机械加工业在那个地方大行其道,坐在钱堆上的富人探听到螺丝制造能带来巨大经济价值,他们买来加工机械和原材料,将生产线承包给一个个精通技术的技工。赵风得知这个十分赚钱的行业,随即转行,去一家工厂里跟着一个技艺精湛的师傅做学徒工。徒弟徒弟,三年奴隶。工作累极了,而且薪水很是低廉,更重要的是时间过了大半年他仍没学到多少技术,充其量就是从一个笨拙的学徒工变成了一个熟练的学徒工而已。每天他都浑身污浊油腻,站在发出巨大轰鸣声的机器面前,看着坚硬的铁块掉进机器里瞬间变得像是柔软的面团一样。不一会,机器嘴里吐出来红彤彤的成形的螺丝钉,在老板眼里看来是源源不断的钞票,在师傅眼里看来是已经被自己技艺铸就的毫无差错的工业艺术品,而在他眼里看来,那是无休无止的汗水和乏味不堪重复。他的师傅隐瞒了铸造这些完美螺丝钉所包含的一切技术细节,冷镦工艺方面的知识只字未提。赵风逐渐觉察到了真相:按目前的进展来看,想要变得跟师傅一样能独当一面,最起码要过一百年。不过师傅倒是很乐意维持现状,他觉得保守能使自己获益,过多地教授他人技能会使自己的手艺越来越廉价。

**上的创伤为他带来了转机。有一天,当他伸出右手中指去拨一颗卡在机器里的螺帽时,因为走神而误判了时机,每隔三秒就重重砸下的塑形铁锤轻而易举地将他的中指砸成了肉饼,而事后他所能得到的补偿只是少得可怜的包扎费和十天的休息。“真是倒大霉了,因为你的粗心大意而导致我遭受损失。如果你还想跟我学技术的话,就留在这里,工资照发,我还会负责你养病期间的一日三餐,如果你想要其它损失费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根本不可能!而且你还会在下一秒就被我赶出工厂!”

师傅的绝情令赵风愤怒和绝望,但他没有任何出路,只得选择继续跟着师傅干。

有一天,师傅的女儿江露——一个颧骨突出、嘴尖眼小、满口参差不齐的“四环素牙”、身材极不匀称还有些驼背的二十岁未婚女子——为他送饭。事实上,这个女子不仅带给他一顿饭,还为他带去了一个新的阴谋。当他打定主意后,笑意逐渐在脸上绽开,眯缝着的眼里透露出狡猾的光,就连那根愈合良好不再疼痛的断指也兴奋地破裂了。

“大小姐亲自来送饭,我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无限的爱慕之情从赵风眼睛里流露出来,他激动万分地说,“如果这饭是您亲手做的,那么我敢保证明天就能开工干活。”

这个善良单纯的女孩从没跟别人开过玩笑,她默不作声,一边把罐子里的饭倒入碗中,一边盯着赵风看。她被赵风身上的某种气质给吸引了,她觉得虽然眼前他衣着破旧,头发杂乱,满脸油腻,可是如果加以打理,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那端正英俊的五官和魁梧高大的身材一定能博得不少女孩子欢心。与此同时,她已经感受到了赵风那扑面而来的爱慕之情,这种感情很美妙,是她在纺织厂中遇到的所有男人身上从未感受到的感情。哪个女孩子不相信一见钟情呢?一颗没有经过爱情温暖过的心像是一片结冰的湖泊,此时已开始慢慢融化,努力地展现着柔情似水的一面。她骤然紧张起来,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了一句话:“赶紧趁热吃吧。”随后,一股很大的力量想要把她推出门,江露发现这股力量不是因为讨厌他的热情,而是因为不由自主的羞涩。赵风根本不给她起身离开的机会,他喋喋不休地询问着她的工作情况,用富有磁性的嗓音温柔地说着为她量身定做的关心话。当那些话连珠炮般地传到江露内心时,那颗冰封已久的心就不单单是慢慢融化了,她的心被搅得天翻地覆、汹涌澎湃起来。半个小时后,当她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赵风仍是一句接着一句问个没完。更令她感到惊诧的是,她完全不觉得那些奉承话有任何令自己厌恶的地方,事实上她爱那些带着爱慕的关心话爱得发疯。她的眼睛从刚进门时直勾勾盯着赵风看变成了目光闪躲飘忽不定。眼神上的变化被赵风敏锐地发现了,他似乎感受到了江露正在极力矜持着的不安的内心;很显然,他的表现收到了效果。关系进展得太顺利了,他踌躇满志,对不久前定下的计划充满志势在必得的信心。交谈持续了四十五分钟后,她同意了赵风的恳求——明天继续为他送饭。随后起身告辞了。

当天夜里,两个人在各自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入睡。赵风冥思苦想着下一次见到江露后说些什么,而江露的心里突然闯进了一个陌生人,她总是忍不住地想他。江露知道自己长得丑,但她却认为自己配得上赵风。她想:“如果我身边能有一个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的男人跟着,那该有多光彩啊。”第二天,她为赵风送了早中晚三顿饭。虽然她仍是不知道该主动说些什么好,但应对赵风的问话时已经相当自如了。她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不愿挪动脚步,并否定了想要快点离开的想法。当天夜里,熟悉的身影和面孔准时闯进她的脑子里,使她呼吸急促、身体发热……她当即做下决定,这个清白干净的身体从今往后再也不允许被孤独寂寞所占有。

相识的第五天,他们约会了。那个晚上出奇的热,整个小镇像掉进了蒸笼里一样,酷烈的热浪让置身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当天下午,他向她发出约会的邀请。江露迟疑了一会,扭扭捏捏的像是很不情愿地勉强的答应了他。赵风彬彬有礼地送走了江露,随后性情大变,像是发疯了一样冲进宿舍,好像奸计已经得逞了。从他长时间呆在浴室里认认真真清洗着每一寸皮肤的表现中不难看出,他对今夜约会的内容已经有了更多更大胆的野心。江露回到家里,先是从头到脚购置了一套时髦的衣服,站在镜子前细细地打量了自己很久。随后她也钻进了浴室;她用肥皂水把身体洗了又洗,在试图洗第四遍时被一个突然冒出的想法阻止了:“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约会,你究竟在做些什么呀。”

当晚月光皎洁,他们在有说有笑的融洽气氛中不知不觉地渐渐远离城镇,当路灯发出的光芒变得昏暗渺茫之后,两只流淌着不同血液的手就黏在了一起。一阵阵凉风吹得赵风清醒许多,使他胆量陡增。他在一个自认为合适的时机揽住了江露的细腰,甚至没做过多表白,他们就亲吻在了一起。这个吻让江露丢失了灵魂,她像行尸走肉一样被赵风拉进了路旁的树林中,任凭他剥去身上所有衣物,只有在丢失了处女贞洁后的瞬间她才意识到危险: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一个男人夺走贞洁,那么是否为这场爱情注入廉价的属性呢?可是紧接而来的又一个吻让她再次失去理智,就连原本被凹凸不平的地表硌得生疼的脊背也丧失了知觉。

往后的日子,她被赵风表面上无微不至的关怀给迷惑住了。她还未谈过恋爱,从没享受过异性的爱,如今理想化的爱情出现在眼前,仿佛把她带进了另一个崭新的幸福世界;她每天开心得像个新娘一样。赵风的身份转变了——从被剥削者的身份转变成继承人的身份;师傅开始对他温情脉脉、另眼相待、毫无保留。在悉心教导了他一天后,两人往往会去饭馆中大快朵颐。他们都是喜欢喝酒的人,一老一少在推杯换盏中迅速建立起感情和信任。随着理解的加深,赵风能轻而易举的明白师傅每一句话所表达的全部含义,这使他的技艺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当赵风的体重在短短半年时间中增加了五公斤后,他已经对所有工艺、图纸、编程等技术细节了如指掌了。“你能独当一面了。”有一天师傅拍着他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说。这句话使赵风浮躁的心迅速膨胀起来,他开始讨厌这里的一切。夹着尾巴毕恭毕敬的做人和那仍然微薄可怜的薪水让他时刻有种被侮辱的感觉;江露的身体他早已厌恶,白天和她走在街上,他的注意力时常被漂亮丰满的女性吸引,他觉得江露根本配不上他,和她这个面目丑陋的女人走在一起让他有种难以启齿的悲愤和失落感。

又过了一段时间,医院的检查报告写明了怀孕才是江露时常呕吐、嗜睡和暴食的原因。这个对于大部分成年男性而言都是好消息的消息在一个小时后就传到了赵风耳中,他听完后感觉到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当天晚上,他说要回宿舍拿些东西,刚出师傅家门便逃之夭夭了。他在五十里外的一个镇上躲了很久才敢出门找工作;他的精湛技艺和对冷镦技术的无所不知让一个老板愿意花七千元的月薪去雇佣他。从此之后,他就在花街柳巷和大鱼大肉的三餐中领悟出了快乐的真谛。而那个伤心欲绝的孕妇想到了未婚夫失踪的一万种可能性,但她宁愿去死也不相信自己已成为一个弃妇。全家人心急如焚地寻找了半个月,她的父亲首先意识到事情的蹊跷,随后恍然大悟:判断赵风是自己跑的显然更符合事实。他拉着快要发疯的女儿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在去医院的路上,他对仍然执迷不悟的女儿咆哮着:“与那个该死的混蛋一同消失的还有身份证、银行卡和冬天才用得上的棉衣,任何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你却像一头蠢猪那样,哎!人和猪都是蠢东西,只是人会把自己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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