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出事了。”
遮不住的光影从那人眼里露出,便叫我生生停住了往外去的脚步。
“府里死人了。”
他面无表情,甚至可以从中看出略微冷淡,我撇嘴一笑,他也不过如此,终究只是只管自己的凡俗世子。
摇了摇头就向门外走去,他的声音也就在身后响起:“把她也带着。”
要不是老子失了法力又岂是这群人能够随意钳制的。
他的府邸果然够大,从这边到案发地竟走了近千米,他身形孱弱又着了一身素衣,松垮垮地吊在身上,走动过处便摇摇欲坠,这种人必是求命心切,到时我自己确实不好抽身。
隔了老远那间屋子里的臭气就已经溢了出来,我鼻尖飒得冒了一层冷汗。
果不其然,转了弯就看到十数人围在门口,而门内定然惨状瘆人。
他行至门口显然也是一愣,随即恢复如常,大步迈了进去。
他身后之人也携了我一道入内。
屋内的气味更甚,但却又腾不出手掩住口鼻,只能张了个大嘴用以呼吸。
屋内也是九曲回肠,倒不知为何这人要把自己绕在这些圈圈圆圆内,徒自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早已隐入内室,而我和其他人留在了外室。
眼扫而过处,那一抹反抓在脊柜上的痕迹让我不自觉冷笑。
再细看整个外屋竟除了那一处痕迹其余皆是摆放整齐,连一根毛都不曾落下。
约摸着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那人才从屋内出来,脸上仍是不着痕迹,我却注意到他的裤脚沾染上了暗红的血迹。
一笑:“这案子你们可破不了。”
他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浸湿的巾子,仔细的擦着手:“如何破不了?”
我看了眼那两位还在尽心尽力架着我的仆人,他便道:“先放开吧。”
满意地扑了扑自己褶皱的衣袖,步子却已经踱到了那柜子边上。
“这玩意可不是人能造成的。”手落在那抓痕之上,不去碰它不知道,它竟有二指深。
“有一兵器叫虎爪,不知你可曾听过?”他基本上没有想过便已经开了口。
我嗤笑道:“虎爪?那东西你也好意思开口,你也不看看这柜子上的抓痕,那破东西岂能造成这样的痕迹?”
不等他回话,我便又开了口:“除非你们府里藏了只大狗熊,哈哈哈。”
转头竟发觉他嘴角含了一抹微不可及的笑,竟没发现他笑起来如此好看。
一愣过后随即压了自己的心思道:“若是我帮你破了这案,你便要带我去见珈兰。”
他盯着我,许久没有动静,我咬了咬嘴唇想着莫不是我这个要求太难了,便又开口补充:“只要能让我见到他便可,其余的不劳你费心了。”
“可以。”
这一回倒回答的很快,我转了身子便往屋内看去:“让我看看尸体。”
他侧身而过,给我让出了一条缝隙。
我看了他一眼便踏进了内室,内室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鲜血的味道充斥遍了整个鼻腔,厌恶地用衣袖捂住口鼻却没成想内里的景象让我更为惊惧。
那是一具女尸,仰躺在地板上,她周围被鲜血染透,身下是一块西域进贡的长毛毯子,此刻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只是如今全变为了褐红色。
我一脚踏了上去就听到类似水激起的“噗呲”声,抬脚一看,整个脚面也染上了鲜血。
竟然没干?看来才死不久。
即使我是一只妖却也只是活的久了点罢了,可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却要面对这样残忍的妖怪,又没了法力,就那么随意应承下来,也是真得不想要命了。
他从后面跟了过来,站在我身后问道:“如何?看出来什么了吗?”
“当然。”我从毯子边退了出来,不想再闻到如此刺鼻的鲜血味。
“除了妖,没有谁能下手这么快,又这么狠。”踏过门框便随意把脚底在上面蹭了蹭,却是扣出了一大块和着鲜血的泥。
蹲下,用手指尖掐起小小一块,竟然一时间分辨不出是什么土,但肯定的是这泥不是我带过来的,从变为人形就没出过这间府,怎么有可能沾上泥?
那只有……眼神探上了那个沾满血的毛毯。
“这东西怕是之前一直待在野外,不知寻了个什么机会入了城,你看尸体一击致命,喉咙口是死伤,可那东西却在杀了人后在血还热乎乎往外冒时把肚子都刨了开,看样子……嗯……好像还吃了半截肠子,想来这么快的速度,人是做不到的。”我举起手里的泥土给他看,用眼神示意他是从那张毛毯里得到的。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让我继续。
我心里自是了解这家伙人精一个,这些他肯定都发现的差不多了,自是知道不会是人干的,所以才要利用我这个妖来办事。
我弹掉手指甲上的泥土,顺手用桌布擦了擦,抱了胳膊道:“它很快还会杀人,见了血,没那么容易回头。”
此刻门被扣响,从外面进了个劲装黑衣的男子,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与那人苍白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他环顾四周,眼神扫过我时顿了一顿,微小的动作却也逃不过我的眼睛,鄙视!你还敢鄙视我?
他的情绪隐藏的很快,在那人的示意下贴上耳边低语,然后又一言不发的离开。
那人听过消息显然情况并不妙,他的眉头已经微微叠起,我挠了挠头道:“看来已经有消息了。”
他点点头:“是,城内今一日已有百余人遇害,显然这件事已经惊动宫里,你的愿望也要成真了。”
我看着他,显然不似开玩笑的样子,我藏不住笑的一跃上前:“你是说我能见到珈兰了?”
他不回话,就正对着我,眼睛望进我的眼里,我才发觉自己与他离得太近。
小小的退了一步才又说道:“有什么条件?”
他从袖口扯出了一条淡黄色帕子,就轻轻放到了我的手心,我的手被他另一只手抓着,摊开,看着他将我手心到手尖慢慢仔细擦拭,就好像对待的是什么珍奇异宝。
我不可抑制的红着脸抽出了自己的手,想着我和珈兰还没有这么亲密过呢,怎么到他这里就可以如此轻浮。
他不在意的收了手,道:“帮我找出凶手,对你来说,并不困难吧?”
我垂下头,不让他可以轻易窥伺到我的内心,其实这件事说难不难,但说简单也确实不简单。
我作为一只失去法力的妖,但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从事发才一日便几百人死去,便知道这不是一只妖所为,可妖定不是群居,那必是有人将它们聚在了一起,那此人身上的妖气定然是抹杀不去。
可……人海茫茫,谁能保证我一定能遇见那个人。
思索半天,把“见珈兰”与“承诺”放到了同一天平两端,可也就那么想一下便有了决定,好吧,我选择“见珈兰”。
“我同意。”如愿的看着他又一次在我面前展露了惊为天人的笑,我却只能挑眉克制自己不要被他蒙蔽了心智。
说道:“既然合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道:“沈沉书。”
他又道:“那你呢?”
我?猛然间就好像被定在了原地,名字,这东西在我前八百年里用不到,到我后两百年也没有用到,没有人问过我叫什么,就连珈兰也只称呼我石头。
我愣了愣,然后说道:“名字?我没有。”
他薄唇微启:“若跟了我的姓,不知你可愿意。”
我未说话,等着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他只是顿了顿又接道:“沈念念,念念不忘。”
“沈念念念念不忘,我的名字这么长吗?”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他“哼哧”一声笑了起来,道:“是念念。”
“念念?不忘。”噫语而出,倒真似融入我骨血似得扯得我难受,我手捂上心口,看着他紧紧相盯的眼睛,猛然觉得内里的意思让我恍然又见。
“你……我们曾见过吗?”
他哑然,然后慢慢摇头,也对,看他的年岁,若与我相识定然是二十年间事,这么短的日子我又怎可能不知?
挥了挥思绪,就把刚刚灼心之痛抛到了脑后。
他随我一道出了屋子,屋外的空气不知道比屋内晦气好闻了多少倍,此刻只觉得神清气爽。
我转头问道:“这儿哪里人最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