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胥山头花满林,石佛寺下水深深。
妾似胥山长在眼,君如石佛本无心。
古有得道高僧珈兰,人食其舍利可升天成仙,妖食则反成为人。
——佛本记
作妖这一千来年,看过的东西真不少,经历的没几桩。谁叫我是一个石头精呢,石头成精本就稀少。化成人型更是困难,老子好不容易成型,也就堪堪两百年而已。前八百年,我是两百年看花,两百年看草,两百年看树,最后两百年看鸟。活的那叫一个无滋无味。
老子化为人型的前几天也曾幻想,这性别啊,长相啊,老子可都是要最好的,等到时候去人间游玩,定要去凑成一段人间佳话。我擦,天有不测风云,石有旦夕祸福。老子只是一只妖,一只勤勤恳恳吸收了八百年日月精华的好妖,为什么化人型还要劈我。
这一雷下来倒好,劈的老子法力全无,昏之前看着天空不住咒骂“好,好,老天你老子真狠。“
老子修炼的山上什么都没有,就是风景好,满山遍野的都是山花,桃树,杏树,梨树,无论什么季节都会有花开放。经常有邻村的姑娘来这儿采花,运气好的话她们还会坐在我身上休息。每每我都可以嗅到她们身上淡淡的体香。所以我下定决心定要化个男儿身,如此才不负她们对我之心。朦胧中,一姑娘在远处向我招手,笑语莹莹,让我不自觉的靠近。触上她的小手,肌肤如玉般温润,妹妹,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还在回忆着温存,手不断抚摸着她的肌肤,真滑啊,真好啊。等等,她咋什么没穿呢,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打了个激灵,这下好了,不睁眼就算了,这一睁眼就是噩梦啊。这身体,这一丝不挂的身体竟然是个女的,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个身体竟然是我的,,竟然是老子的。娘啊,天知道,这可怎么办,老子等了八百年,就这样把唯一一次可以选择自己性别相貌的机会给用掉了。天杀的雷!
好吧,以上只不过是我两百年前化形的一个小插曲,在之后的两百年老子过得还是比较滋润的。没让老子得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性别,但好歹给了我个赏心悦目的容貌。
妖活的久了,什么事都能碰上,才两百年而已,老子就过够了这样漂泊的生活,不会变老,就要总得换地方,定居不了几年,马上就要离开。没有人可以陪着我一辈子,毕竟他们活的时间太短,而我的又太长。我想变成人,这两百年的漂泊让我想找个地方歇一歇,所以这个想法在前几年就已经有了。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可笑,你拥有了无尽的时间,又想有稳定的生活。
所以几年前我就到处寻找可以变成人的方法。相传江南石佛寺时常会出现得道高僧,食其火化之后的舍利,妖可变人,人可成仙。我寻着古迹来到了江南水乡。记得石佛寺外有一池湖水,那片湖泛着碧色,顺着湖水向上看去,就能望见远处山腰上的一座寺,那里便是石佛寺。
石佛寺果然充满着灵气,我这个妖老远就可以嗅到那充沛的味道。想来这里出高僧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江南的天气就是好,温而不燥,好不容易躲开看门的小和尚混了进来,这高僧舍利我可是势在必得。
昭铭院,哈哈,这个院子一看就像高僧住的地方,可算是找到你了。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应,看来是出早课了,这些和尚就是麻烦,推开房门,屋子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切,老子最看不惯干净的人,装,向着床飞扑过去,啊,真满足,累了一天了,这下可以休息休息了,现在就只剩下等着这个高僧了。
抱着他的棉被,是一股好闻的味道,慢慢陷入沉睡但还不忘嘀咕一下“真他妈的矫情,一个老和尚还用香。“
而另一边石佛寺的早课刚刚结束,领课的方丈慢慢起身,来到一侧被纱帘遮挡住的地方,低声试探里面的人,“大师,早课结束了,你是否要移步回厢房。”帘内的人显然还在沉思,许久才答话:“也好,方丈不必麻烦,本王来此是来修行的,不必刻意招待,本王自行回去就可以了。”方丈在帘外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男子待众人都离去后才慢慢掀开纱帘,露出薄而红润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和一双深邃的看不出想法的眼睛,再往上看一双剑眉更衬得他的脸俊美,但唯一缺陷就是……没有头发!好好的俊俏儿郎竟然是个和尚。
他慢慢踱步到一院子,这一看这院子就叫昭铭院。推开屋门,首先看到的是被放的乱七八糟的茶杯,桌子下还有着一大滩水迹。接着入目的便是凌乱的床,还有床上那睡得不省人事的、毫无形象的石头妖。
妖向来浅眠,虽说其睡姿不雅但仍十分警觉,听到动静后其实就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懒得睁开罢了,眯着眼打量着来人。嗯,不错,虽说身上只着一件僧袍,但身材欣长倒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再往上看看,呦,长得还不赖,很年轻啊。等等,年轻,年轻,不对啊,脑子一下子清明了,从床上跳起来在离他的脸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盯着他因为惊愕而微微放大的瞳孔,那里映着我的模样。
哥们好定力啊,这样都吓不到你。
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弹性不错,手感挺滑的,但问题却不在这,他是高僧怎么会这么年轻,不是应该老到掉牙,皮肤松弛毫无弹性的吗,这样他才会死的快啊,不然我要守着他多久才能拿到舍利啊。现在我眼前的又是什么鬼。
向天哀嚎着“你对我不公啊。”气馁的坐回床上,将碍事的被子踢开,不爽,就是不爽。“你为什么这么年轻啊?”闷闷的问道。
“本王的年龄难道让你失望了。”显然他已经回过了神,从他回答问题的速度就可以看的出来。
“得道高僧不就是应该很老吗,然后挂掉,之后被烧,最后留下舍利,不应该是这样吗?你跟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上前将我踢下的被褥拿起,折好,又回头去收拾桌子,全当看不见我。
“喂,你叫什么啊,和尚。”百无聊赖的开口,手中还在侍弄着在一旁地上拾到的茶杯,我也算是认命了,等就等吧,也就是个几十年,一千年老子都过来了,还差这点零头吗。
“珈兰”他淡淡地开口。
我又问“你多大了。”
“二十有二。”一问一答竟也显得异常和谐。
仰面一趟,这硬硬的床板硌得我后背生疼,默默地算着他还有几年的活头,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
直起身,看着他,下了决心般的郑重宣布“珈兰,我要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直到你死去,尸身化为灰土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