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法醉醺醺地从厨房后门出来,按了按胸口,里面热乎乎软绵绵的,是刚从厨房里偷拿来煮熟了的一只鸡,感觉这包裹着的鸡哪里不对?酒实在多了根本不能细想。见天色漆黑阴暗,就尽量小心地轻脚轻手,一只手扶着墙走。
喝醉了酒的人走路,都自以为自已走得很轻很稳,事实上早已七倒歪,顿脚踏地。
布法此刻正是这个样子。他想自己这么轻轻的走,这些野狗,为何还要围着自己汪汪的乱叫?
一气之下,索性什么都不管,墙壁也不扶,三进两退地往上村头走去。任由两三只夜狗,远远追着的叫。老远望见目的地屋里昏黄的灯,忽地关掉了。
布法心头一气,更加大步乱星,东摇西摆的往前跌冲。途中轻飘飘,实啃啃地跌了一跤。这轻飘飘,是布法自己的感觉,感觉跌倒并不重;而实啃啃是结果,手掌心似乎轻轻按在地上,粘粘的好像出了血,却一点不痛。
在夜叫狗的欢送下,布法终于走到目的地,上午约定,今晚要来的七寡妇家。
七寡妇早等在门后,见布法这样明目张胆的闯来,已经悚悚发抖:
"啊哟,法哥啊!你这样子,全村合堡人都晓得哉!还勿如大白天来,夜叫狗慌煞人咯!!"
“晓得……怕啥?……谁还勿晓……得啊?……老子当了二十年……一辈子为……为人民……服务,我怕谁?"
七寡妇见布法醉得话都讲勿清爽,既心疼又不快:"侬这样子,咋个弄弄?"
"咋个……弄?包侬……弄个满意。"
七寡妇本意不是这样,被他这么一说,脸刹地热了起来。好在黑灯瞎火的,料他看不见,就啐了一口:
"老不正经,下流!"
连忙上前搀抉着布法进屋。
布法醉醺醺地,几乎全靠在七寡妇身上,一边从怀里摸出尼龙薄膜包着的那只鸡,递给她;一边想扭头去亲七寡妇的头颈;无奈酒劲已上,神志难清了。尽管心有不甘,却还是力不从心地倒在七寡妇的床上,不一会就呼噜声似雷。
七寡妇三间平屋,房间虽靠着最里,但毕竟在大路边上,虽说晚上行人稀少,左邻右舍也无人居住;也尽管村里人都心知肚明。可七寡妇从来不肯让布法过夜的,现在这样的呼噜声,今晚怎么办?岂不要过夜了?
她见布法竟醉得这么厉害,手里拿着给她的这包吃食,呆立着一时手足无措。一颗心别别地狂乱地跳,站在房内呆了一息,又不敢开灯,也不敢上床。把东西放在桌上,屋里转了几圈,轻轻地走出大门,朝大路两头探头尽目地望了望,又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响声,觉得呼噜声真是太响。一时慌乱,一时紧张,一时又恨恨不忿。最后一咬牙,回屋关上大门,用门闩拴住,又摸索着拿来一根木头支着,用脚轻轻踏了踏木头底下。又摸索着,检查了两边的门窗,重新拉了拉窗帘布。再摸黑着把热水壶,水捅,面盆,毛巾,茶叶,茶杯等等,来来回回全部整到里间。等到所有想到的全部弄好,终于松了口气。并给他浓浓的泡了杯茶。站在床头又静静的息了一息,慢慢地坐在床沿,为布法盖了盖被,两手拉起布法右手,贴在脸上。有些粘粘的,连忙凑近眼一看,知道他跌倒过,血都出了不知多少。不禁心口一酸,忍不住掉下眼泪。连忙起身,摸黑打好泠水,加上热水,用手试了试水温,拿来毛巾,轻轻地搅了搅,绞个半干,凑上去先为布法擦了檫脸,又揩清爽左手,再仔细地擦清爽右手。
等仔细细心地做好这些,一时无事可做,不知咋办,就坐在床头,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右手,默默地注视眼前这个男人。细细地回忆起往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