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相李斯比以往要更加忙碌,原本事无巨细事必亲躬地始皇帝病卧床榻,既然要封锁消息不为外人所知,那么往来政务就须得如往常一般不得拖沓,自与赵高沆瀣一气以来,李斯几乎每日都沉浸在堆积如山地竹牍之中。
皇帝大病,宫中知情的医官宫娥有赵高处理,而外臣中有一位却是李斯不得不去面对的,那就是少府章邯。
少府虽为九卿之一,却因其责掌征课山海池泽之税以备宫廷之用及管皇家服侍车马仪仗等成为了皇帝的大管家,故而始皇帝有恙,章邯是知晓的。
“左相何故阻拦下臣面君?”
年逾不惑的少府章邯虽担任着文臣之职,却也是杀场拼搏出来的官位,声大如钟般震的李斯不由得为之一颤。
“少府。”李斯放下书刀,看着章邯道:“陛下小疾初愈,仍需静养,身为臣子,无事请见也不妥吧?”
“怎个无事?左相何出此言!”章邯怒道:“吾为少府,乃皇帝近臣也,怎可数日不得见陛下......”
“陛下有事自会相召,少府又何须屡屡请见?”
说话的是刚刚进入的公子胡亥,他先是和李斯对揖问礼,继而坐下道:“少府忠君之心陛下知晓,昨日胡亥与陛下游于廊下,言于少府,胡亥敬佩至及,陛下也以少府肱骨之臣教诲胡亥得知。”
“下臣章邯,拜谢少公子美言陛前。”听到始皇帝和儿子夸奖自己,章邯喜不自胜,他忙拜谢道。
“少府严重,胡亥自幼有赖少府之功,才可尽得天下美物,不需多言,少府当得兢业二字。”
“得公子之赞,邯足以慰聊。”
“吾。”公子胡亥站起身扶起章邯,开口道:“吾常闻少府精于战阵谋略亦有万夫之勇,胡亥虽不才,却喜于兵事,不知可否于闲暇之时请教于少府。”
“得公子看重。”如果说之前章邯仅仅是激动,如今确是喜不自胜了,他重重一拜道:“邯必倾所学而业公子。”
少府章邯,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却又一手葬送了最后的秦军,对于其人感官,公子胡亥内心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若说秦末将领最让公子胡亥敬佩的除了李斯之子三川郡守李由就是如今还名不见经传的裨将涉间,一句:“吾等世为秦臣,若不能扫平草寇,不如一死报国。”足以让那些青史留名的名臣将相们羞愤自裁。
公子胡亥打量着眼前仍处于激动状态的章邯,其人相貌堂堂,器宇不凡,却是一双眸子中有藏不住的功利,一时间公子胡亥想起了卫人吴起,是了,章邯与吴子一样,皆是急求功名而不惜毁身之人。
秦尚能满足其野心之时,章邯可用。
又闲聊几句,公子胡亥和章邯便都离开了,毕竟这里是大秦左相的办公场所,于情于理都不适合在此多多畅谈。
居室外,妫宓提着拈灯在等待自家公子,而在她之旁则是一于章邯面容略有几分相似的中年武将。
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后,公子胡亥就随着妫宓回去了,晚间风大,少公子的身子骨实在是经不起寒凉,哪怕如今正直盛夏时日。
章邯是稍于公子胡亥之后才告退的,他旁观着左相恭送少公子后,方像李斯行礼离去。
待他出来时,一直等候着的秦将大步迎了上来。
“大兄。”秦将揖礼,紧随身后,凑问道:“左相可言何时得见陛下?”
“卿见陛下有事?”章邯看了眼胞弟章平,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不过禁中军侯尔,面君何?”
“这......”章平语竭,他倒是面君无事,不过前些日子有幸识破一起刺君大案,如今案已结,可封赏却始终未至,故而他想探探兄长的口风,若是方便,可以于皇帝面前提上一提,这个军侯他已经做了差不多十年之久。
章平做何想章邯很清楚,他单手按着剑柄,以指节有节奏地敲打着,许久,才开口道:“近日乌氏倮自禺知商贾所献駹駣一匹,言之乃极西地所得,非中国可比之,卿可曾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