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一看,这案子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玉带钩的展柜有四台摄像头二十四小时对着拍,那贼怎么避开监控的?就算避开监控,展柜带有红外感应报警器,那要怎么解除红外感应,打开展柜?就算能打开展柜,玉带钩上还有个定制的RFID标签,标签离开展柜范围会报警,标签断了会报警,而现在,东西已经被换成了赝品,这个防盗标签却没有报警,这是怎么办到的?
翻案卷是个细致活,庄晓先是调了最近五年的案卷,调出类型相似的,没有发现。又调了最近十年的案卷,仍然没有发现。一天下来,眼睛都看花了,庄晓觉得不行,得换个思路。
庄晓把那几个作案必须解决的问题写到白板上,例如监控、红外和RFID,然后延伸几种可能的解决方法,又延伸出必备条件,密密麻麻写满了整个白板。
已经下班了,刘萍走的时候叫上庄晓,庄晓应了声:“萍姐,你先走吧,我今晚值班。”
刘萍说好,眼睛却不离白板。“晓晓,治安上那个文物失窃案,这么高科技的吗?”
庄晓咬着笔杆子,点点头,“对呀,这么多防盗手段,一天之内文物就变成了3D打印品,也真够讽刺的。”
刘萍这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她出点子别人出力,“其实再高科技的手段也有破绽,这些防盗手段听起来很炫,也是好几年的方法了,很常见,破解起来不难。我倒觉得,这事最后还是得着落在人身上。一是懂这些科技手段的人,安监控的,卖红外报警器的,搞RFID的,最好是能找到这几年因为这种手段犯事的人,他们那个圈子都互相认识,真是手段好到各种器械都通吃,那不难问出名字。你多翻翻案卷,这种人肯定有。二是销赃渠道,这是文物,还是玉器,没找到买家,偷它干啥?总不能自己回去收藏吧?我倒是认识几个人,搞古玩收购的,下午跟小胡说了,这个他会跟。三是隐藏在市井里的老贼,尤其岁数大的,他们那个年代当贼都得练手艺,技术不过硬,根本当不了贼。你别小瞧这种人,现在道上混的,多半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谁什么水平,混哪个层面,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不过这类人不好找,咱们都不行,你可以问问老严,他有门路。”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指了好几条路,庄晓却偏偏抓住了最后一点:“严师傅呢?这两天都没见着他。”
刘萍想起老严,面色变得有点想笑:“老严这两天跟刘队闹脾气呢。”
“闹啥脾气?”
刘萍见办公室里没了人,凑近庄晓,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组长去年不是调走了吗?这大半年来一直都是老陈带着你们,最近刘队想让老严当一组组长,老严不乐意,谈了两次,老严说他血压高了,请了一周病假。”
庄晓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严师傅也真逗,只听说想当官当不上气病的,没听说不想当官吓病的。”
刘萍也笑了:“你了解得少,老严脾气古怪着呢,就是不愿意当官管人。要不,以他的资历,怎么也提起来了。”
“既然严师傅在休病假,我就别找他了。”
“不用,你就跟他打个电话,别的不用说,就聊聊这个贼干的事,保证他血压立马恢复正常,屁颠屁颠就来了。”
“为啥?”
“你不知道,老严当年在治安上,那是岛城反盗第一人,管他大盗宵小,没有能从他手下逃过去的,咱北岛的贼祖宗,都怕他。”
这话说的庄晓瞠目结舌,没想到现在整日乐呵呵闲晃荡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老严,年轻时这般威风。不过,她看了看表,今天太晚,还是明天再给他打电话比较好。
刘萍走后,庄晓又沉下心,接着看案卷。要说这案卷,最近几年的还不错,上传得比较详尽,早些年,刚刚开始录入电子案卷的时候,工作做得实在太糙了,有的案子,电子档竟然连一页A4纸都不满,哪里是案卷,根本就是个概要。
庄晓看到天亮,眼酸脖子疼,才看了四年,加上白天的一共才看了十四年,再往前的案卷,连电子档都没有,只能到档案科去查。这些案卷中,涉及高科技犯罪的倒不少,但是涉及文物盗窃的就不多了,十四年的案卷,庄晓一共才捋出两个人。
第一个原名尹三宝,绰号耗子,是个盗墓贼。2005年因盗窃文物罪判有期徒刑八年。他属于被抓了现行,在胶北市一个山头上盗挖古墓,被村民们当场摁住,差点直接打死埋在那个古墓里。刑满释放之后,耗子就离开了北岛,去年,他连户籍都迁走了。
第二个叫黄英雄,绰号黄五爷,早年在北岛古玩界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尤其对于玉器十分有研究。2001年因文物诈骗罪判有期徒刑五年,2004年因表现良好减刑出狱,目前在文化街开了家店,也不捣腾古玩了,只卖仿古家具。
这么两个人,庄晓翻来覆去地看,也不觉得谁像能作这么大案子。庄晓决定交班后先去睡两个小时,然后就去档案科找老阿姨,今天就住那儿了。
去档案科之前,庄晓给老严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这个案子。老严果然很感兴趣,让庄晓详细地把案情说了两遍,跟庄晓说,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庄晓给档案科的老阿姨带了一壶自己熬的银耳玫瑰绿豆汤和一兜桃子,然后一头扎进了海量的案卷中,中午饭都没吃,生生看完了后面六年的案卷。
到傍晚下班的时候,庄晓挑了几个她觉得有问题的案卷借阅,然后就回了刑警队办公室。
一进门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大钟从西海岸回来,还带回西海岸分局两名同事,年长一点的叫孙浩,年轻一点的叫孙利奇,是西海岸分局出了名的“大圣组合”——大孙和小孙。还有两名网警正在电脑前捣鼓着什么,大钟拿了白板擦,边跟网警们说着什么,边一条一条地擦去庄晓写在白板上的可能。就连痕检那边的包打听都在,拿了几页纸正煞有介事地分析着什么。
包打听一看庄晓就得意洋洋地掏出个物证袋,“看这是啥?”
“什么?”
“这是红外屏蔽器,在展柜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的,这东西做的够精巧,我们看了好几遍现场,都以为是颗螺丝。”大孙虽然不认识庄晓,但为人谦虚低调,见包打听有显摆之意,倒也很捧场:“还是小包眼神好,一眼就看出来了。”说着还向小孙递了个眼色。
小孙一揽包打听的肩膀,“那是,咱们小包出马,一个顶仨儿,今儿他要是不去,咱们再看几遍现场也白搭。”
这话奉承得包打听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大钟适时地在一旁泼冷水:“他就是看出不对劲,也不知道是啥。”
包打听要冲大钟比中指,庄晓拿着那个屏蔽器问道:“这个能停止红外感应多长时间?”
“这个是远程遥控的,可以通过芯片接收指令。”
“也就是说,通过控制这个,嫌疑人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打开展示柜,换掉里面的文物,等安全脱身以后再停止屏蔽器。”庄晓拿着这个屏蔽器看着,“这种红外屏蔽器很好找吗?”
“红外线这种技术其实很老了,20年前就有,虽然这几年技术翻新,但本质上是不变的,要说破解,几乎所有做安防的都懂,不夸张地说,你到飞拉力去,差不多每个摊都能买到做这种屏蔽器的材料。”一个网警如是说。
“哦,这么容易的,那这条线索不是没什么太大价值?”庄晓喃喃道,不知想起了什么,回头到案卷里翻着。
大钟捋完最后一个线索,看了看白板上剩下的两条线,头都没回:“就只可能是这两条线了。但是这两种可能,最基本的条件,就是监控,监控上一定是被人动过手脚了,能找到是在哪儿动的,怎么动的,这案子就清楚大半了。”
“可是我们已经看了五天监控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如果真是监控动了手脚,那这人的水平可不是一般高。”小孙看了看在座的两位网警,“兄弟,你们网警有发现吗?”
“我俩这不跟你们出来摸排相关企业了吗?看监控这活儿不是我们干。”一个网警笑嘻嘻地说:“再说,你以为我们网警都是神仙,你们看不出来的,我们随便瞅一眼就看出来了?”
“找到了。”庄晓突然叫了声,“师兄,是这个案子。”
“什么案子?”大钟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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