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倒是相安无事，第二天一大清早，一家人打着哈欠相聚在饭桌上时，倒是少了一个人，陈渝身边空落落的，不见他那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清雁举着包子正在啃，斜眼瞧了瞧坐在身旁正在啃油饼的清柔，见她还因李文才不在而痛快的大快朵颐没有伪装，少不得替她问上一句，“二哥，小李少爷呢，怎么不见他一起出来吃早饭？”

陈渝眼下乌青，仿佛昨晚没有睡好，听了清雁的话还眯着双眼反应了片刻，方才懒懒的回道：“他啊，想不开，辗转了一夜都没睡觉，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赶回家去了，说是要准备聘礼。”

话音刚落，陈四婶一筷子头便敲了过去，“怎么说话呢，这哪里是想不开了？我觉得小李这孩子就是这点好，认准了一个人便追到底，他这是怕你妹妹反悔呢。”

清雁也道：“就是，我们家柔柔哪里不好了？率性可爱天真善良，长得还跟仙女儿似的，他李文才那是相当的有眼光，你以为谁都跟二哥你似的？”

陈渝因睡眠不足而反应慢了半拍，就算陈四婶下筷不快，他的脑门也挨了一下，此时正摸着脑门小声的嘀咕道：“长得再天仙有什么用，还不跟个母夜叉似的……”

话没说完，脑门上又挨了一下。

他只好抱头鼠窜，叫道：“娘！娘！可别再打了！要被你打傻了！”

陈四婶只又好气又好笑，骂道：“打傻你才好呢，不然总是嫌弃妹妹，比起你现在这样，雁儿和柔儿都宁愿要个傻哥哥！”

陈渝只得抄起两个肉包子蹿出了门外，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清柔尚在埋头苦吃，压根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一场激战，她昨晚装淑女就压根没怎么吃东西，等后来去了厨房偷吃，还被陈四婶勒令只能啃两只鸡腿并一个猪蹄，理由是晚上吃太多会积食，该睡不着觉了。

但事实情况是，不仅吃太饱会睡不着觉，饿着更睡不着觉！

于是她亦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直到清晨吃上了第一口饭，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瞧她这副沉浸其中的模样，清雁不由暗叹，看来李文才在她心中当真十分重要，不然怎么比得过大鸡腿，大肘子，红烧肉和烧鸡烤鸭呢？

陈四婶早就被李文才攻破了内心防线，此时她正乐见小李成为她的女婿，眼瞧着此事将要落定，她倒是颇为高兴，眉眼上都带了些笑意。

清雁想想连老爷子都松了口，陈四叔亦是跟陈四婶一样的心态，其他人便更没有什么意见了，且清柔自己也甚是满意，想来此事要成了。

小李虽家财万贯，但并未沾染那些富家子弟的坏习惯，早年除了不学无术之外，倒也没了什么其他缺点。

且现在为了追求清柔，连不学无术都给改掉了。

都说女子生得太美易惹事端，虽不该无辜美人背锅，但总有那么些坏人见色起意，美人这一生活得总会比寻常女子要艰难些。

清柔若是嫁给了李文才，放眼望去在这十里八乡中，谁家都没有李家家大业大，只要小李不变心，应是清柔最合适的归宿。361读书361sxs

但若要人心不变，这便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的事情了。

虽前路漫漫吉凶未卜，但清雁坚信，若她和清柔今后遇到了什么天灾人祸，家中父母兄长是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的。

且不说大哥陈潇了，就连二哥陈渝虽明面儿上嫌弃她们，但日后她们若真遭人欺负，二哥定然是能为她们豁出性命的。

这一点她尤为坚信，从来都不曾有过半分质疑。

如此想来，一切无谓的担忧仿佛都是多虑了，人生本就充满了不定性，总要一一经历了，方才知道到底该如何解决问题。

多思无益，便是这个道理。

等小李回来，她倒是有个忙想找他帮助。

自从开春以来，她曾数次翻过后山去到那道红墙边，那片熟悉的竹林已然长出了新笋，一如往昔，郁郁葱葱。

但那布满青苔的墙缝之中，却不留半分人为的痕迹，不见信件不见细物，仿佛从来都没有人用此传递过数年的友谊，仿佛这里从来都没人踏足过一般。

原本清雁只以为居上临畏寒不曾出来，便留下了寥寥数语用发簪扎出来的柚叶，再等候了片刻，也就回去了。

但每隔五六天她便去一次，一连去了七八次，从仲春等到晚春，留在墙缝中的柚叶从来没人动过，透过墙缝往里望去，那本就有些荒凉的庭院更加荒芜了起来，仿佛许久都不曾有人进出过，砖缝之中都冒出了野草，也不见有人清扫过的痕迹。

她这颗心渐渐慌了起来，居家乃这方圆百十里地最为显赫的人家，虽不比李家财大气粗，但人家祖上乃是皇城京官，就连现在的家主也是当朝的阁老，不过是举家告老还乡，搬离了京城而已。

这样的高宅大院虽说内里龌龊事儿不少，但居上临好歹也是嫡系长孙大公子，虽不受亲爹重视，还被继母欺辱，但也不至于对他不管不顾，连他居住的庭院都无人打扫。

眼下也只有三种可能，一则他搬离了这座小院，去了别的地方住了，他半身瘫痪又眼盲，身边连个可信的人都没有，自是不敢贸然叫人来与清雁联系，是而无奈失联，这也是说得通的。

二则去岁冬天太过寒冷，他因缺人照顾而病情加重，至今都不能起身出门。

三则……他那自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本就将他判了死刑，而今正好一个难熬的冬天过去，这柄高悬于颈项之间的大刀，终于落下去了。

思及此她便觉心惊肉跳的，有心要翻过墙去进屋瞧瞧，但终究是没这个胆子，且这高墙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岘，叫她望之莫及。

她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而他却是高门显赫人家的大公子，两人虽曾萍水相逢过，但终究不是一路人，永远也不会携手并肩。

有时清雁也曾想过，若居上临治愈了他那难缠的弱症，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恢复神采奕奕，想他身姿定然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恍若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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