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起,自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越过大军,便到了咸宁侯仇鸾的帅帐附近。
这队人马足有二十人,皆顶盔掼甲,俱是军中健将。当先一人须发皆白,双目圆睁之际,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一身戎装,披挂整齐,坐立马上,老当益壮,见此地甚是热闹,便对着身旁的副将道:“柳升,去问问,发生什么事情?”
副将柳升连忙下马,拉过一个百姓询问,待了解清楚之后,回禀道:“侯爷,据说是朝廷派来的大军,不知怎地,竟不入城,将城门口堵住了。”
这老将跳下马来,见众人对着那顶帅帐指指点点,便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张经正与仇鸾对峙,只是二人俱是沉默不语,仇鸾品着香茗,突然开口道:“张总督,何必与本侯过不去,本侯的面子失了是小,但是皇上的颜面,难不成你敢不顾?”
张经冷冷道:“侯爷,皇上是命你前来两广征讨安南,不是来作威作福,今日既然你不愿入城,便将大军扎在城外,切莫阻了道路。”
仇鸾笑道:“只要这两广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到齐,恭迎大军入城,本侯二话不说,绝不耽误时辰,这点小事对于张总督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侯爷,定要如此?”张经问道。
“本侯的规矩不能坏。”仇鸾不为所动。
张经见他执意要两广官员出城迎接,便心知此间事,再无转圜。正要开口再劝,便听见一道似是天雷的声音在这大帐之内炸裂开来。
“谁人的规矩如此蛮不讲理,竟让大军堵着城门。”这句话,如同打雷一般,在大帐中的两人只感觉阵阵耳鸣,只见一位披甲执剑的老将踏步而来。
仇鸾凝视来人,喝问道:“来者何人,手执利刃,擅闯军帐,可知军法?”
“两广总兵,柳珣。”老将对着张经拱手一礼,接着道:“部堂,下官回来复命。”
张经赶忙拉住他的臂膀,笑道:“柳老侯爷辛苦了。”
柳珣看着依然端坐着的仇鸾,高声道:“我当是谁在这里抖威风,原来是咸宁侯。”
仇鸾冷冷道:“本侯抖威风,也不像你安远侯,这么没有规矩,你可知本侯的军帐,岂是什么人都可以乱闯的地方么?”
虽然仇鸾咄咄逼人,但是柳珣怡然不惧,这老将军双目圆睁,也是咄咄逼人,大声道:“仇鸾,你贵为朝廷重臣,却领兵堵在城门,一再威逼部堂,是何居心?”
“荒谬,我堂堂征夷大将军,奉皇上旨意,征讨安南,怎地到了你这两广,竟无人出城迎接,是看不起本侯么?”仇鸾凝视二人,又怒道:“柳珣,你别忘了,两广总兵官也是归都督府管辖,我身为都督府左副将军,就是你的上官,你擅闯军帐,目无尊上,就是以下犯上,本侯念在你年事已高,便免了你的军法,就罚你到帐外跪下,匍匐进帐。”
张经听到这里,便再也忍耐不住,再次好言劝道:“侯爷,你我都是同朝为官,况且柳老侯爷年事已高,又甲胄在身,此事怕是不妥。”
柳珣拦住张经的话语,叫道:“仇鸾,你是咸宁侯,我亦是安远侯,你我品级相同,想让老夫给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下跪,你做梦。”
“柳珣,你不要忘了,你这个两广总兵官,还是本侯让出来的职位。”仇鸾冷冷道。
嘉靖八年,仇鸾出任两广总兵,而柳珣则是在嘉靖十三年仇鸾调职之后,才接任的两广总兵一职。
柳珣见他提起往事,便想起当年二人的矛盾,以及这仇鸾离任时所做的龌龊事,怒道:“你这个阴险小人,还有脸提起当年的事情。”
仇鸾听到柳珣的话,便是怒极反笑,一拍桌案,大喝一声:“柳珣,本侯奉旨南征,今有皇上赦命在手,我就问你,跪不跪?”
柳珣右手按住腰间宝剑,上前一步,亦是道:“老夫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上跪天子,下跪父母,岂能跪你一个不知尊卑为何物的奸滑小人。”
“老匹夫,你当真不跪?”仇鸾冷冷道。
柳珣只是冷着脸瞪着他,张经见这二人互不相让,便要开口劝阻。
“呦呵,想不到今天倒是赶上了一场好戏。”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话音未落,两个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仇鸾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自打到了这两广地界,他的帅帐居然毫无威严,人人都可随意出入。
一拍桌案,仇鸾怒道:“仇昭,给本侯滚进来。”
守在外面的家将仇昭听见仇鸾的怒吼,身体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连忙跑了进去。
“你是怎么看守的,谁让你又乱放人进来的,将这两个闯入之人给本侯拉下去狠狠打。”仇鸾对着仇昭大骂。
仇昭用眼睛偷瞄了一下刚刚进来的打扮的如同普通商贾的两个人,连忙上前两步,凑到仇鸾面前低声道:“侯爷,这两位是东厂的人。”
仇鸾的面色一变,身体情不自禁坐直,尴尬一笑,连忙起身问道:“不知两位贵人如何称呼,可是有要事找本侯?”
“侯爷,咱可当不起贵人的称呼,只是为皇上办差而已,想不到这刚到梧州城,就看了一场好戏。”其中一个人嗓音有些细,开口道:“安远侯,咸宁侯,二位侯爷要不继续?就当咱不存在。”
“贵人说笑了,不知如何称呼?”仇鸾笑道。
那人没有开口,身旁的另外一人便主动介绍道:“这是咱们东厂掌刑千户钱六,钱千户。”
“原来是钱千户,有失远迎,仇昭,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弄两把椅子来,上茶。”仇鸾吩咐在一旁傻愣着的仇昭下去操办。
钱六伸手阻拦道:“不劳侯爷费心了,咱这次南下,本来是不想叨扰地方的,只是有些麻烦事儿,无奈只好出面,请张部堂帮个忙。”
张经见这二位东厂之人也找上门来,不知是何要事,便开口道:“既然二位有要事,烦请移步总督府商议如何?”
钱六笑道:“那就请吧,张总督。”
“二位请。”张经客气了一句之后,又对着一旁的柳珣说道:“柳侯爷,也一起吧。”
仇鸾见钱六一出现,便要将张经和柳珣二人带走,瞬间打散了他刚刚才积压爆发出来的威势,令他犹如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不已。
只是,此时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再阻拦,只是对着安远侯柳珣阴恻恻地道:“柳侯爷,本侯定会在皇上那里参你一本。”
柳珣不以为意道:“咸宁侯,别忘了,老夫也是可以上疏,定要参你个欺压同僚之罪。”
此时,人群之外,陆良和张鹏还在商议接下来要如何行事,张鹏无意间瞥了一眼仇鸾的帅帐,瞬间气息一变,露出仇恨的目光。
“那不是东厂钱六么,他怎么会在这里?”陆良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钱六在张经和柳珣的陪同下,出了帅帐,正要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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