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纷湛湛其差错兮,杂沓胶輵以方驰(1 / 2)云衷白鹤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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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可音自幼便自视甚高,武功乃琴宗宗主亲身传授,自是不差,又工于诗画,于江南数道颇有才名。及笄以后,琴宗宗主一直想为爱女觅一佳婿,近十年来,前去琴宗提亲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可这女儿偏偏不肯点头,在林鹤再三追问之下,女儿才将心中两件心事说与父亲知晓。

第一件事当是自恃无论是才学,武功,家世,江南男子没有一个能入她眼。第二件事则是因为她的亲生胞姐,嫁的可是当世之中数一数二的伟男子,李定国,乃上清宫当代掌教座下第一任首座,数十年间,江湖人人称颂,人品武功,当世无人能及,若说有可比肩者,唯有李风岩一人尔。

林鹤既然明白了小女儿的心事,心中便有了计较,恰逢上清宫掌教九十大寿,一来前去道贺,二来也是存了私心,便携小女前去上清宫,亲眼目睹一下上清宫当代首座之风采。

早些年林鹤对于大女婿可谓是极其满意,能有李定国这样的女婿也着实令他面上有光,可最后李定国投靠义父张献忠,随义军征战四方。

琴宗虽说是武林宗派,可琴宗之人多好诗琴文画,与江南大族,仕林官府都相交甚笃,你让琴宗反了大明,绝无一丝可能。于是林鹤绝口不提大女婿李定国之名,整日忧心忡忡。

此番来上清宫贺寿,本是满心欢喜而来,一心期盼琴宗能与上清宫再缔秦晋之好,可在来动宫山的路上林鹤便已听闻,上清宫首座李风岩为闯王所请,已投身义军之中,临行前于师门之外叩首三十七下,以谢师门大恩,并自忖有负师门,不敢再用师门字号,于是复其本名李岩。

林鹤再度失措,闷闷不乐上山而来。

林可音目光最后停在海云台人群之中的那位殊丽女子身上,虽觉顾风遥不及南华凝重端庄,亦不及海云台人群那位清丽脱俗,可看她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不徐不疾,仿佛世间万物已无可留恋的,便自有一股惹人生怜的动人气魄。

“七年前,福王世子妃将已经性命垂危的世子带上山门求掌教真人延救,虽然我等弟子再三奉劝掌教真人,福王多行不义,声名狼藉,请他老人家务必三思,可掌教真人依旧命人取来五味散,不惜损耗真元来为福王世子续命,只是福王世子上山之时已然命悬一线,纵然敝派竭尽全力,可依旧没有挽回福王世子的性命。拓宗主将此事于上清宫危难之时归罪,不仅仅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亦且是趁人之危,只怕有损拓宗主之声名。”

顾风遥言语通透,一段话说下来语气毫无起伏,不卑不亢。

场上此时近万名各路英豪,各大宗教弟子无不听的清清楚楚,拓俊京自是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他此刻势必要与上清宫为难,闻言又道:“世子妃当初是被贵教逐下山门,此事千真万确,不仅福王府随从看见,还有诸多锦衣卫为证,试问贵教倘若尽心竭力医治世子,问心无愧,何必要将世子妃赶下山门?”

拓俊京言罢,顾风遥念起往事,七年过去了,那个似乎与师门格格不入的少年身影竟然丝毫不显模糊,白衣长剑,沉默寡言。

一瞬间顾风遥触及心事,悲从中来。

山顶风大,吹的她脑后青丝与发髻丝带狂乱飞舞。

经久不见回声,拓俊京正以为她哑口无言,却听她回道:“世子妃好算计,当年以为弊派存心不救世子,于是用世子所受的相同秘法施加在弊派一个年轻弟子身上。”说到此处,顾风遥已经是双目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只听她顿了顿又道:“只是为了看看弊派掌教既然救不活世子,那对于本门弟子是否也一样束手无策?我想请教在座的各位英豪,世子所受重伤与本门毫无干系,既然求到本门这里,本门尽力医治便是,难不成医的活就是世子福大命大,医不活便是本门罪责不成?”

峰顶广场不仅有青灯寺三大禅师与三十六尊者打斗之声,还有顾风遥这直击人心的质问。

“难道福王府的世子是人,我们普通人便就都如草芥一般?你福王府想杀便杀,想留便留?”场上众人大都出身草莽,即便是大门大派出身,也都听说过福王在其藩地所犯下的罪行,无不为上清宫愤愤不平,直言道:“说得好,凭什么就他们天潢贵胄金贵?我们普通百姓就不是人了吗?”

顾风遥的质问更令上清弟子群情汹涌,上清弟子之中有人大喊一声:“当年风宁师弟坠崖一事,与福王府脱不了干系,今天你拓俊京还敢送上门来?”

拓俊京心里暗惊,却听身后姽婳沉声道:“这丫头片子嘴巴伶俐的很,拓宗主何必与她纠缠?”

拓俊京心想:“是了。”忙将剑向前一递,剑尖指着顾风遥,道:“孰是孰非,口说无凭,江湖中人以武论长短,姑娘莫要再逞口舌之利,先胜了我手里这把剑再说。”

顾风遥肩前的青丝似乎轻轻动了一下,此时哪里有风?顾风遥心下好生异骇,心想:“我与他相距这么远,竟能受他内力所扰。他的武功恐怕比世子妃那妖女还要强出甚多,我当年既不是那妖女的对手,这七年来我武功又毫无寸进,自然也不是他的对手。此刻我上清门内,除了师父和掌教师伯,恐怕只有前后两任首座师兄才能胜过他,可现下可如何是好?”不知怎么,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青雉少年的身影,宽袍大腹,与上清宫人格格不入,却天纵英姿,她又心想:“如果他还在,以他那股子聪明伶俐的劲,说不定真能胜过拓俊京”一念及此,心下苦涩难言,竟然全不在意身外一切事物。

群豪见她突然怔在那里,既不应战,也不回话,只道她定是心怯了,又想到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纵然牙尖嘴利,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女儿之身,纵是怯了,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因此也无人取笑于她。

上清中人却于心不忍,都知道她虽然聪慧,可七年间不曾练功,哪里又是拓俊京的对手,同时又觉得拓俊京身为堂堂一宗之主,当众挑衅一个晚辈女子,实在有失身份,都对他怒目而视。

“师妹你退下,我来。”迟风楠神情肃穆,挡在顾风遥身前,她心护同门,怎可能让她去应付拓俊京,只是此战,他也知道自己并无胜算。

“师兄,不可以,你有伤在身,还是我来。”顾风遥回过神来,她知迟风楠虽然武功高强,可只怕不是拓俊京的对手。

顾风遥虽然此时心神不宁,可女儿家到底心思细腻,知道迟风楠乃是下一任首座的不二人选,自李岩去后,又一直暂领教务,为人豪义,怎么可能去堕他威名,道出“你不是他对手”这样的话,而道“有伤在身”,既全同门之义,又孚师门之名。

此时,上清弟子众人之中,有一人高声道:“迟师弟,让我来会会他。”

众人回首望去,只见此人立于众人之后,右手握鞘,左手持剑,长须短髯,正是康风瑾。

众弟子自发让出一条道来,康风瑾颔首示意谢过,随即振袖一步一步走入场中。

多年之前,他于梧桐客栈与杨宁一行相逢,并有幸得楼老出手相救才得以活命。自从杨宁失踪之后,七年来他每每思及旧事,都自觉愧对救命恩人,此刻他心怀激荡,一心想要拿下拓俊京,再好好逼问杨宁的下落。

绾绾看清他的面容,认出他来,顿时失态,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按捺不住就要冲上前去,她迫不及待想要问他一句:“宁儿呢?”海云台弟子见状,怕她招惹是非,急忙拦下。

迟风楠见到是他,忙抱拳见礼道:“康师兄!”康风瑾入门较他为先,且为人宽厚,性情淡泊,他素来敬重,只是多年前同门大试,武功不及自己与风怡师妹,这么多年来纵然修为大进,只怕也不会是拓俊京对手,又道:“师兄,你性子沉稳,如我今日不测,师父年纪又大了,门内诸事繁杂,还要多多仰仗师兄,此番就不劳师兄了。”

康风瑾为人一向宽和,众人与他相处,大都是“好好好”或者“都随你,都依你”,迟风楠原本以为自己都这样说了,定然能让康风瑾放弃,哪知他此时却眉头一皱,摇了摇头道:“师弟你有所不知,多年前是我和风岩将杨宁带上山来,我答应过救命恩人要救他孩子性命,可七年前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杨宁中了世子妃的秘术,必死无疑,后又失踪了七年之久。”他深吸口气,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拓俊京,又道:“这一切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七年前我不在山上,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七年后的今天,我正要去他朝鲜海云台走上一遭,没成想他竟送上门来,我岂能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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