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将两只脚都洗的干干净净了,楚定澜这才三魂七魄都回了窍。
他不由得狠狠捏一捏太阳穴,不可置信地沉沉呼出一口郁结之气。
该死……他方才到底是做了些什么?!
楚定澜直觉得自己是疯魔了。
他堂堂世子爷竟给一个女子洗脚!
这怎敢叫他自己相信。
若传出去,他楚定澜定然颜面无存,贻笑大方。
可臂弯里那个睡得香甜的,还有那时不时抬在他眼前晃动的两只脚,都昭示着这一切是真的。
楚世子,当真给那位镇国公府的痴傻女公子洗了脚。
楚定澜一直抱着陆明骄的右胳膊紧了紧,真心想要把她扔进湖水里一走了之。
兴许是起得早,哭的多,又被吓了一通,陆明骄睡得极沉。
楚定澜的杀气她一点都感受不着,睡到兴头上,更直接蹬了脚身子往后仰,一张脸径直躺倒了楚定澜的眼底下。
挣扎多时的衣裳也终于支撑不住开了口子,一部分肌肤露了出来。
这叫个什么样子。
男人黑着脸,又皱了眉,而后左手上去,要给她拉好了衣襟。
上去拉了之后才知道,她,原来是没裹那长布的。
楚定澜蓦地定住眼:难怪觉着有些不同的柔软。
不知何时又有些心猿意马,那要把她扔进水里喂鱼的念头无知无觉地飘到了爪洼国。
他的思绪,忽然之间飘到一处,楚定澜突地凝眸,身上罕见出现一会子的平和之气再也不见,又归位从前的深沉不见底。
臂弯里的陆明骄歪了歪头,嫩滑的脸尽数送到了楚定澜的大掌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而后想到了什么似的,骤然俊脸冷煞,一把捏住了陆明骄的下巴。
细细端详。
眼,鼻,唇。
一个都不曾放过。
远处的人烟已经攒动起来。
楚定澜的心思诡谲变幻良久,未曾有定数。
贺行允,无意外是被平襄王那老贼驴拉来当个盾的。
平襄王来这,又无非是为了探一探虚实,捞一捞军功,再给他找些绊子使一使。
所有人都知道,文德帝百年后七子夺嫡。
他活的太久。久到他的一众孙子孙女都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开始独当一面。
楚定澜是最好,最鲜明不过的例子。外头人人都只看到他加官进爵,颇得圣心,却不知他为得到这一切到底付出了多少。
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子皇孙,十四年纪就带着区区五百人远赴边境,驻守三年?
边境如何苦寒,养在锦绣团簇的京城脚下的人又如何能知个中半分。
他是在一场又一场的厮杀里用命挣来的功名地位。
离去时尚还年幼,归来时却已是绝尘少年。
所有人都眼馋圣上对他的器重。可这器重里,能有几分真心。
楚定澜起初不知,而后来被当刀子使得多了,便也参透了。
帝王之心思叵测,可辗转九曲黄河路。
他要他当一块磨刀石,于是放了些许小小的权作饵食,可这一丁点的力量,却被他吞吐翻转利用到无限大,甚至隐隐已经近乎遏制不住。
他自然不会显露出来。面上依然是从前的跋扈少年,由着他们传他横行霸道京城,事实上,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不过那高堂之上的六十八老翁,能坐稳皇位四十年,那身本事又怎可能是儿戏。
一手制衡之术,玩儿地快要出神入化。只自己藏在珠帘玉坠后悠然瞧着他的一帮子子子孙孙互相争地头破血流。
而楚定澜他,亦如是。
若非那人无意中的一句话让他警醒……
如今,怕是还在边疆那漫天飞沙的蛮荒地费心费力地当个守门将。
楚定澜垂下浓密的长羽似的睫毛,挡去一片黑潭暗转的眼。
他神色未明地看着陆明骄。掐住她精致下巴的手指微微放缓了力道,大掌重归于原来模样。
七个皇子,十一个嫡出皇孙子。
这四十年里,竟然没有几个能养足了羽翼的。
大晋文德这一代,没有所谓外戚干政。没有权臣矗立几朝把持帝王。
所谓封王,也不过是七个儿子一人分一个府邸在皇城脚底下日夜互相盯着。
所有的大权,几乎都由他一人握在手中。指尖偶尔流下几颗微小不足道的沙砾,权作恩惠。
他虽是皇孙,却熟知大晋朝堂内里的腐朽。然,此事与他现下并没有什么大的瓜葛。
可以后呢?
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子,都保不齐要大开杀戒,以绝后患。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