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陪护椅上听母亲缓缓说来。
从他们结婚到我出生,这事从天到地的一个过程。
我父亲是木工,属于正儿八经的手艺人。在那个时候,男人有一门手艺就可以走天下,属于比较‘吃香’的家庭,媒婆也喜欢给这样的男人介绍对象。
我母亲是裁缝师傅,十来岁就跟着老师到各家各户上门做衣服了。在十里八乡的口碑都还可以,加上模样清秀,也有不少上门说媒的,只是,她因为小时候发高烧,把膝盖烧坏了。有的人说是小儿麻痹症,但,我母亲只要不走路,看不出哪里和常人不同之处。她这样的情况,来说媒的人自然也复杂了起来。有的也是残疾人,有的是家里特别困难的,有的也是家境很好带有一些怜悯的,这个是按母亲自己的角度所讲诉的,这些自然都没成的,至于为什么会嫁给我父亲,我母亲不服气地说要不是母亲的阿姨做媒,要不是自己腿脚有些不便,要不是看着我父亲有手艺,她才不会嫁给他。
我内心笑了,或许,我估计我爱人以后也会这样不服气地对我的孩子说。
母亲说总感觉对不起我,她不知道我在她肚子里会得了这个毛病,不过,我至始至终都未曾责怪过她和父亲,因为他们倾尽所有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她接着说,我三岁之前几乎每一个晚上都是抱在手上睡着的,因为我身体不适,有一响动就哭,一哭就得抱,一抱就是一整晚一整晚。有时,恨不得扔了,但想想又是自己生的,就一把扔在了被子上,让我哭一段时间,可母子连心,没过一会儿母亲又抹着汗水重新把我抱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四岁了才减轻了这样的折磨。
我母亲为了能尽快凑齐昂贵的医疗费,这难熬的四年中,她从来没有让我父亲抱过,她总希望父亲能保存更多的力气,接更多的活,从一块二一天,到六十元一个月,再到三十元一天终于凑齐了两万元手术费,这两万元里含一年卖两头猪的1525元。
我母亲说虽说奶奶那时已经卧病在床,但卖猪肉时只能给她留点猪血吃,这是我母亲一辈子的悔恨,一块肉都没给老太太留下,都卖。
她说到这里时满含泪水侧过脸去。
她接着说,我奶奶在我七岁那年快动手术的时候过世了,母亲瞒着在沪城陪我的父亲,直到我们顺利回到老家才知道奶奶和我们已两个世界。
他们这样安慰父亲,孩子的命是老太太用病换来的,我父亲相信是这样的,只是他悲伤的哭泣声中充满着对上苍的一丝丝怨恨,为什么就不可以美满!
“越辰,你身体健康是我和你爸最大的心愿。”我母亲说。
“我知道了。”我躺在陪护床上看着点滴一点一点落下来。
“明天要不要让你爸爸也来?或者让美琪也来?”我母亲问我。
“你别害怕,小手术不要紧的,医生是省级医生。”我对母亲说。
“我不害怕,我进去了之后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我担心你的害怕。”母亲对我说道。
我心里想,天之大,唯有母爱。
母亲从来没有上过手术台,又听说要从鼻腔里放管子进入难免有些紧张,这个我能从她的语气和行动上看得出来,然而,即使是这个情况下,她担心的却是我。
如果,当年她听了别人的话;如果,当年她狠一狠心;如果,当年她不坚持要医治我,但,我很幸运,没有那个如果发生在我身上。
她想起了那年在手术室门口看见我那弱小的身子插满管子,哇的一声忍不住哭了出来,还好主治医生一手把她的嘴闷住。
“让你不能响,不能哭!你答应的好好的我才带你上来看一眼。”
“对不起,医生,我看见孩子这样,我没忍住。”
“行了,赶紧下去,要不然被发现了不好。”
第二天,我跟随护工把母亲推进了手术室。
“妈,不要紧张,我在外面等着你,你要相信医生。”
“有你在,我不怕。”
我看着母亲进了手术室,现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的我,手心都是汗,而且一阵一阵发麻,心中有万般泪水也落不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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