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写自己身边的故事了。
几年前,我和大学同学阿伟合开了这一个茶馆后,我就想着写一本关于戒烟的书,起初并没有什么具体构思,也不涉及到去关心抽烟群体如何,因为那个时候我和阿伟在茶馆装修时有一个分歧,就是把吸烟区和非吸烟区如何分开的分歧。
最后,我们还是同意了第二个方案,吸烟区分了十个户外包间,非吸烟区则占了剩下的八个室内包厢。这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喝茶人群不同的各取所需而设计。我们想国人绝大多数对于喝茶与喝酒是一样都喜欢热闹,无非不同的就是喝什么,但不管喝什么,这样热闹的场所总少不了抽烟。
茶馆开张后不久,就有一部分人经常来,这些人有很多一部分是生意场上的人,还有不同行业的设计师等等,也有大学生们,不过印象最让我深刻的是有位写情感故事的作家,他经常会在周末来,他总是坐在那个靠窗的角落,他说喜欢看着窗外的茶园,正是这位作家不经意的一句话给了我写作的勇气和灵感,其实那次是一句玩笑话。
那天,我看他迟迟未落笔去敲击他那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我往他的茶壶里加水他都不知道,他一直看着窗外那飞过的鸟群与飞过山坡那棵树的风。我轻声问了他一句怎么了?他还是看着窗外说他感觉没有灵感了。我就随口说灵感需要这样沉思吗?他被我说的话像似惊雷一般把他震醒了,问我说什么?我重复了一边,他说我可以啊,他说灵感不需要沉思,他还说我有写作的天分,我笑了笑就不再打扰他了。当我走出他的包间时,他已经点上了香烟,手指像人工智能的机器人一般飞驰着敲击笔记本的键盘,我想,看来他的灵感飞回来了。
等到下午茶过后的时间里,店里没多少人,也不用随时听着那个呼唤铃,我就在想‘我真的像他说的一样有写作的天分?’。
就这样,暗自庆幸了几天,我开始了我的写作生涯。
从起初的半小时一行字,到现在一小时可以写五千字了,至于为什么写这本书还是要从老朱戒烟的故事开始,不过,很是惭愧,到了三十五章才轮到老朱。
上面我说到戒烟的故事开始很单纯,但写到第二篇的时候就感觉我有社会责任感了,应该多关心一下抽烟的不同群体的不同人生。
我的有些客人知道我要写戒烟的故事,他们就会拿着茶杯走到我柜台前,好好的搬了椅子坐下来给我讲述他知道的故事,我怕忘记了,认真的记下来,晚上关门后回到自己房间慢慢写,所以把才老朱的故事放在了这本书的中间部分,一来是因为确实怕客人和我说的故事忘记了细节,二来是因为老朱戒烟是对我最大的启发,我迟迟不敢下笔,怕这个初衷写歪了、写俗气了、写得不够深刻,所以直到今天他出差顺道来杭城看我,我发现他胖了之后才正儿八经提起双手敲下这篇文章。
老朱比我年长几岁,原本大家都不太可能认识,不曾想相隔一千多公里两个陌生人会在南国的某处相遇。
那时候我还在羊城的一家单位工作,老朱要比我晚了将近一年进了这家单位。公司的人员不多,在单位里姓朱的人就我们俩,加上他的嘴型有几分和我相似,所以他一进公司给我递烟后我们就感觉这个人可以交往。
老朱做事很有原则,有时候我都会觉得他一根筋,感觉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这样不会变通,但他确实是这样。我想,这个年龄了还能坚持自己,实属难得,或许有的人会说他死板,甚至有时也包括我在内,但我还是觉得他的品性很是可贵。
老朱除了讲原则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也让人印象深刻,就是他的烟瘾很大。四十岁不到的人,一天两包烟的量确实有些多了,他一天的量可以比得上我五天的量。不能说他是嗜烟如命,但确实是手不离烟,我们都私下里称呼他‘两臭’,脾气臭、烟味臭。不过,虽然他爱抽烟,你想让他变通一下,用一条烟都收买不了,即使是一点小事都不行。
他的牙齿都黑了,我们有时在抽烟的时候也会提醒他这样抽烟不好,很伤身体。他说没办法,压力大。我大概知道他的压力来自于这两个方面,一是他总想把事情做到最好,最好是全都按照他的设想一丝不苟的达成,是一个大家所说的完美主义者,这是好听的,不好听的就是强迫症晚期;二是他家庭的压力,两个孩子和年老的双方父母。这是我私下里从工作中和有时与他聊天时所知。
他们都很好奇,像他这样抽烟的人怎么突然就可以戒烟了。
在有一段时间里,他总是迟到,而且来的时候总是蓬头垢面,一进办公室,就能听到他骂人的声音。
那段时间,大家都让我作为代表去问问他,这不仅仅是因为我和他谈得来,更多的是我和他平级,他不会用对待他下属的态度对我,而我呢和他的下属们也聊得来。
“你最近怎么了?好像状态不是很好。”
“是那帮小兔崽子让你来问的吧?”
“也不是,我只是看你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来关心一下。”
“先别说我了,你们市场部怎么搞的,一份执行方案弄得花里胡哨的,让我们销售部怎么执行?!”
“嘿,,,把火发到我头上来了,市场部的方案都是大家讨论的结果,你又不是不在场。”
“我TMD什么时候在场了,这次方案就是因为我没参加才会弄得这样,你自己拿回去看。”
“你TMD冲我发什么火,你请假在家休息,我们累死累活还不讨好,随便你,爱执行不执行,销量完不成是你的事。”
“出去!出去!你给我出去!”
“哟,还是对我客气的,没让我滚。”
门一摔,我就出来了,他门口坐着的下属们都看着我,估计心里想着这两个人吵什么呢?我对他的下属们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小张,你进来!”老朱在办公室里喊着。
“来了,朱总。”小张看着我应着他,我做了一个要被杀头的手势把小张吓地走路都碰到了桌角。
“TMD,你怎么回事?这份方案你找市场部再详细对一遍。”我在隔壁办公室听到老朱喊着。
过了一会,小张带着老朱办公室的烟味进了我办公室,委屈地叫了我一声。我看这孩子挺可怜的,就把方案从电脑上打开仔细地核对老朱写在小张拿进来的方案稿件上提出来的销售政策。
“老朱,你要八个点的费用,市场部没有这么多钱,最多只能给六个点。”我在办公室里对着隔壁的他喊着。
“不给就不给,老子我自己想办法。”老朱说完后又传来那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我也抽出烟来,故意把一包烟重重的摔在了我的办公桌上。‘啪’的一声响,隔着办公室玻璃门外的同事都站起来看着我,我打开门后他们又变回了认真工作的样子。
我们去食堂就餐的时候听到楼道里有人聊:“两只老虎吵架了。”
我咳嗽了一声后走下楼梯,他们见我来了也就不说话了,我心里想:还好,起码我和老朱在他们心目中还是‘老虎’的形象。
老朱去了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饭,他周边的座位上都是空的,谁都不敢靠近。我看看他这样子突然生出一丝怜悯,心里想:他处在高处,不胜寒,真寂寞。算了,我厚一次脸皮吧。我拿着餐盘走了过去,他看我坐下后没说话。
他吃得很慢,好像没什么胃口,而且旁边的烟灰缸已经都快插满了。
“你股票被套牢了?”我问。
“去你的,你股票才绿呢。”他答。
“那是嫂子没照顾你的夜生活。”我问。
“你TMD有空操这份心还不如快点给我那八个点的市场部支持。”
“行啊,只要你告诉我你最近怎么了,我就给你去向老板要。”
他看了看四周,递给我一支烟。
“快点啊,我好下午给你办去啊。”
“我丈人晚期了。”他抽着烟说。
“啊?!”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过了一会才轻声问道:“什么病?”
“肺癌。而且。。。”他欲言又止,“哎,算了。”
我们后来才知道,他岳母得知老伴得了肺癌晚期后精神受挫,抑郁了。
我们回到了办公室,大家都很诧异,我们怎么突然又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下午茶,我请大家,包括销售部的。”我说。
“我请大家吧,最近家里有些事,让大家不愉快,就当是我向大家赔个不是。”老朱说。
大家感觉这一起一落的来得太快,还来不及反应呢?
“怎么?不接受我的道歉?”老朱半推着他办公室的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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