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三个月过去了,上海进入了10月份。
10月份的上海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天气已经凉了下来,但是又不冷,二十多度的气温刚刚好,给人的感觉很舒适。在度过了暴躁的夏季后,树木、草坪都不那么萎靡了,生机勃勃的绿让人心旷神怡,天空也变得幽蓝深邃了起来,要是微风和煦,在傍晚的公园草坪上散散步,真的是一种享受。
当然,马嘉宁他们的职场生涯,也度过了最难熬的头三个月,虽然六个月的试用期才过了一半,但是比起刚来时还是学会了很多东西,马嘉宁的心态也调整好了很多,虽然这职场开局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美好,但是他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这样的局面,仍旧坚信只要努力奋斗,自己的终将会越来越好的。
不过,马嘉宁心态上的转变和自己母亲苏静的鼓励也是有很大关系,马嘉宁在国庆假期期间,回了一趟老家岩城。
这个国庆假期,马嘉宁的爷爷马金贵发生了点意外,81岁的老头马金贵在上街买菜途中,不幸跌了一跤,当场就站不起来了。
马金贵摔倒在街头,直挺挺地躺着,这个抗美援朝的老战士,挣扎了好久想自己站起来,但是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街上人来人往,也没人出手帮助这个可怜的白胡子老头,连个打110和120的都没有。直到隔壁的女邻居也推着自行车买菜,经过围观的人群时,才发现这倒地不起的老头竟然是自己20多年的老邻居,于是她赶紧打电话给马学军,这才找来120把马金贵老同志送到了医院。
可怜的马金贵,就这样在街头躺了三四十分钟,而且这一跤他也跌得不轻,胳膊再也抬不起来暂且不论,最让人揪心的是经过颅脑CT检查,老头的脑子上出现了好几个出血点,意识也是断断续续的介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救助他的老邻居来看望他,马金贵先是喜笑颜开地感谢了人家,和人家聊了半天之后,又突然问老邻居是谁,当老邻居一愣,表明自己身份之后,马金贵又露出了狐疑的面色,缓缓地对老邻居说,你不是都死了吗?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马学军看父亲这种“恩将仇报”的表现,也知道自己老父亲的情况不容乐观,加之医生今天下个病危通知书,明天把家属叫过去谈谈话,并已经多次表态马金贵的情况能不能好转全看造化了,这让马学军一时慌了手脚。万幸的是,苏静在这个时候还是特别的冷静和果断,她一边在内衣店继续经营,一边安顿好了老公公在医院的所有事情,在医院上下打点,并处理了各种开销,最后,她也觉得马金贵情况很不好,于是赶紧让马学军打电话把马嘉宁叫回来,万一有情况,至少还能看看爷爷。
于是,马嘉宁被自己的父亲连夜召回到了岩城。万幸的是爷爷还认得马嘉宁,还鼓励他在外好好工作,不要老是惦念家里,马嘉宁也是紧紧拉着爷爷的手,许久都舍不得放开。
虽然爷爷马金贵的这次灾祸来得让人猝不及防,但是老爷子不愧是扛枪和美帝干过的老兵,真的是福大命大,在住院十来天后,情况竟然好转了很多,日常生活和意识也都没有了问题,因此也就可以出院了。不过,经过马学军的弟弟、马嘉宁的亲叔叔马学农分析,自己的老父亲是被汽车挂倒的,并不是自己摔倒的,但是这也成了无头悬案,连清醒后的马金贵自己也说不清了。
马嘉宁在家盘桓几天后,看爷爷已经没有大碍,便要回去上班了。临行前,几个留在岩城工作的高中老同学知道马嘉宁回来了,便一起做东请他吃了次饭。
岩城是个非常小而贫瘠的地方,这从它的名字就可以直观的感受到。岩城,岩城,全县地无三尺平,几乎所有乡镇都是依托着中国南方的著名山脉而建。尽管这座大山里曾经走出过很多位红色政权的将军,但是也因为这样特殊的地形,岩城从古至今都是江东省出了名的穷苦。好在岩城的人民还是和岩石一样坚韧,能吃苦敢吃苦,这也是为什么台湾老头徐海城能对岩城员工青睐有加的原因。
岩城的80后年轻人不少,但大多都是独生子女,说实话,在明眼人心里,岩城根本承载不了有志青年们的大梦想。所以这些80后的青年们,从他们在岩城受教育的第一天起,就不停地被长辈和老师们灌输离开岩城,走出去才能大有可为的理念。因此,很多80后的岩城青年们,求学的唯一目的就是离开岩城,而不是建设家乡。但凡有点本事能考上大学,或者有点门路的家庭的孩子,在长大成人后几乎都离开了岩城,能出国的出国,能去北上广深的就去北上广深,最不济也得混在省会江城,没考上大学的也都跑去东部沿海打工了。所以,如果一个年轻人留在岩城工作,那多半都会被默认为没本事出去混,因此也免不了被长辈和同龄人在心里小小鄙视一番,尽管他们都嘴上不说。
马嘉宁的这几个高中同学就是“没本事出去混”的那一撮人,不过好在他们和马嘉宁关系很铁,鄙视不鄙视的无所谓了,但是在一起吃饭时,这些留守的同学们还是免不了艳羡马嘉宁可以去大上海混。
其中,一个名叫雷婷的女生,更是对马嘉宁流露出了比其他人多一点的喜爱。
雷婷是马嘉宁的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考了个三年制的职业技术学校,去年毕业回来后,考了岩城的三支一扶岗位,现在正在岩城某个村子里扶贫。
其实雷婷从高一开始就对马嘉宁有好感,但是马嘉宁却不太喜欢雷婷。加之高三时,自己的发小加同学魏闯又不停地追求雷婷,所以马嘉宁更是对雷婷不敢有非分之想。后来上了大学,马嘉宁更是有了女友林倩,他和雷婷也就渐渐地渐行渐远渐无书了。这次聚会雷婷本不想来,但魏闯还是把她带了了,以彰显他对发小“荣归故里”的重视。但是席间马嘉宁还是能感受到一点雷婷看自己时异于常人的目光,只不过他自己装作看不见罢了。而老同学魏闯今年刚从海南一个三本大学毕业了,现在还在家待业,不过魏闯的老爸比较有手段,据魏闯透露,他老爸马上就要把他安排进某个银行了。
老同学们吃饭没什么规矩,喝了几杯啤酒,大家就开始畅所欲言。因为马嘉宁现在混在大上海,所以几乎所有老同学都表示,以后要是在江城混不下去了,就要去上海给马嘉宁当马仔。虽然现在的马嘉宁还住在上下铺的破旧宿舍里,但是他听了这些真真假假的恭维,还是心里美滋滋的。
而魏闯更是现在就让马嘉宁给他帮忙了,因为岩城是个小地方,买手机等电子产品非常昂贵,比大城市至少贵一半,所以魏闯请马嘉宁帮他在上海买个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他要作为礼物送给雷婷,同时,魏闯还告诉马嘉宁,他和雷婷马上就要订婚了!马嘉宁听魏闯这么说,虽然心底里祝福这个从小学开始就和自己同住一个院子,同上一个学校的发小,但是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尽管他也说不清为什么。马嘉宁对老同学们的要求,都满口答应了,这次高中同学聚会,马嘉宁觉得还是挺满意的,毕竟最起码在精神上,自己是赢过了这些“没本事出去混”同学们。
短短的国庆假期很快就过去了,马嘉宁又要回上海去了。
其实马嘉宁很不舍得离开岩城,一回故乡,他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这种感觉他也没法形容,反正感觉心里总是舍不得。临行前,苏静一再嘱咐儿子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虽然她听了马嘉宁对她描述的天际电子的事情,也觉得儿子吃苦了,但她还是鼓励马嘉宁好男儿志在四方,困难没什么可怕的。而马嘉宁的奶奶陈吉贞更是哭得老泪纵横,她都80了,更舍不得从咿呀学语到长大成人都在自己身边转悠的孙子离开自己,她一边哭一边说自己80了,也不知道还能看到马嘉宁几次。坐汽车去江城的那天,马学军、韩闯、雷婷,都去岩城长途汽车站送别马嘉宁。当汽车开动的那一瞬间,当马嘉宁从车窗里看到马学军苍老的背影时,他竟然一下子流下了眼泪,尽管那眼泪只敢在他的脸上停留一秒钟。或许,只有他的眼泪知道,他再也回不到故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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