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打停了下来,杂活丫鬟低着头,一言不发,尽管这个女人已经病恹恹的,似乎风一吹就倒,但她当初是那么的风光,以致于留下的印象深刻的无法磨灭。
“回去”
刚说完两个字,浮香身子一晃,晕倒在地。
檀香袅袅,主卧里,浮香幽幽醒来,看见年迈的大夫坐在床边,似乎刚给自己把完脉,对梅儿说道:
“气脉虚弱,五脏衰竭,药石已经无用,准备后事吧。”
梅儿低着头,低声啜泣。
京城第一名妓浮香时日无多了这个消息瞬间传遍教坊司。
有人暗戳戳的高兴,也有人唏嘘感叹。
午膳后,青池院。
铺设着织锦地衣的会客厅里,穿着霓裳羽衣的花魁们,坐在案边喝下午茶。
桌案上摆着瓜果,冰镇梅子酒等吃食。
妆容精致的明砚花魁,扫了眼在场的姐妹们,加上她,总共九位花魁,都是和许银锣缠绵床榻过的。
“想她当初何等风光,许银锣一首咏梅让她成为京城第一名妓,外面的老爷们为见她一面豪掷千金,外地的风流才子千里迢迢赶来京城,烈火烹油不过半载,竟已剩余烬。”
穿着靛青色罗裙,戴着玉簪,气质斯文的小雅花魁,感慨一声。
小雅花魁饱读诗书,颇受读书人追捧。
“红颜薄命,说的便是浮香了,实在令人唏嘘。”
说话的是一位穿黄裙的瓜子脸美人,花名冬雪,声音悦耳如黄鹂,歌声是教坊司一绝。
“当初我还嫉妒她独受许银锣宠爱,现在看她这般境遇,难受的吃不下饭。”又一位美人感慨。
“说起来,许银锣已经很久没有找她了吧。”
“我记得,许银锣三月份去了楚州后,便再没来过教坊司,没去过影梅小阁。”
“仔细算来,许银锣从楚州回京那段时间,恰好是浮香卧病”
众花魁叹息一声,浮香卧病在床,久不见好,许银锣自然就不会来了。
男人来找她们,是寻欢作乐来的,不然,总不可能是病榻前伺候吧,许银锣也只是普通男人。
明砚花魁轻叹道:“浮香姐姐对许银锣一往情深”
她转而看向身边的丫鬟,吩咐道:“派人去许府通知一声吧,许府离教坊司不远,速去速回。”
丫鬟小碎步出去。
明砚秋波扫过众花魁,轻声道:“我们去看看浮香姐姐吧。”
“你我主仆一场,我走之后,柜子里的银票你拿着,给自己赎身,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教坊司终归不是女子的归宿。
“记得把我留下的东西交给许银锣,莫要忘了。”
浮香靠在床榻上,交代着后事。
梅儿坐在圆凳,一边啜泣一边点头。
轻盈又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明砚小雅等花魁缓步入屋,盈盈笑道:“浮香姐姐,姐妹们来看你了。”
浮香苍白如纸的脸上挤出笑容,声音嘶哑:“快快请坐。”
众花魁入座,平静的闲聊了几句,明砚忽然掩着嘴,啜泣道:“姐姐的身子状况我们已经知道了”
浮香洒脱一笑:“对我来说,只是结束了生命中的一段旅程,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像离开这里了。”
众花魁闻言,感同身受,房间里弥漫着哀戚的气氛。
明砚柔声道:“姐姐莫怪,妹妹自作主张,让人去通知许银锣了。”
浮香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急:“你喊他来作甚,我并不想见到他,我不想在此刻见到他。”
梅儿站在床边,哭道:“那也是个没良心的,打从去了楚州,便再没有来过一次,定是听说了娘子病重,嫌弃了我家娘子。他还是银锣的时候,常常带同僚来教坊司喝酒,娘子哪次不是尽心招待呜呜呜。”
花魁们面面相觑,轻叹一声。
明砚柔声道:“姐姐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浮香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窗外,天地广阔。
教坊司的女子,最大的心愿,无非就是能脱离贱籍,离开这个烟花之地,抬头做人。
花魁们看懂了她的意思,却只能叹息。
浮香的赎身价格高达八千两。
影梅小阁大概是很久没这么热闹,浮香谈兴极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开始心不在焉。频频往门外看,似在等待什么。
花魁们都知道她在等谁。
日日思君不见君。
明砚花魁看了一眼屋里的水漏,秋波明眸闪过一丝哀伤,那个男人终究是不会来了。
“时候不早了,妹妹们先,先走了”她眼里的泪水险些夺眶:“浮香姐姐,保重。”
泪水模糊见,明砚发现浮香的目光直勾勾望着门外,苍白的脸涌现出醉人的红晕。
明砚陡然间娇躯一僵。
小雅花魁抿了抿嘴。
其他花魁也注意到了浮香的异常,她们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慢慢的,回过身看去。
门口站着一位年轻人,穿着月白色儒袍,腰间挂着一块翠绿翡翠,质地不好不差。
“袍子不合身了,我让府上的婢女改了改。”他声音温和。
浮香泪水夺眶而出,这一身打扮,是他们的初见。
去年十月,一个穿月白色儒袍的年轻人来到影梅小阁,闯入了她的生活。
人生若只如初见。
许七安笑容温暖,声音温和:“到教坊司之后,去办了件事。”
他走到桌边,把一个物件轻轻放在桌上。
众花魁目光落在桌上,再也无法挪开,那是一张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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