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陆寻歌就是大叔口中那个不继承诺大家业的逆子。
颜小皙惊讶万分,却对这个结论深信不疑。
不多时,陆寻歌的房门开了,大夫走了出来。颜小皙赶忙冲上去询问伤势。尹无风、黎宛淑、大叔、沈眉薰也凑过来。大夫抹了把汗,神情轻松。
“各位切勿担心,陆少侠仅是伤到了经脉导致失血过多昏迷,没有伤到筋骨,修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颜小皙和众位舒了一口气时,她忽然发现大夫悄悄把一个陀螺状的暗器藏在了袖间。
“这是药方,一帖内服,一帖外用,只要按时服药,则无大碍。”大夫递给了她,就提着药箱告辞走了。
颜小皙把药方递给黎宛淑就立刻冲了房间。黎宛淑吩咐人去抓药,随后也和众位进房。
颜小皙率先跑到陆寻歌的床前,趴在被子边缘哭哭啼啼。
陆寻歌的身体很虚弱,但听到了吵闹的哭声还是醒来,伸手捏了捏调皮者的脸,面色苍白虚弱笑道:“哭得好吵。”他轻轻咳了一下,又继续说话。
“放心,你哥那么贱,那么容易死?我还想多欺压你几年呢。”
颜小皙点头回应,眼泪又流下来。
“只要哥哥好好的,欺压几百年都愿意。”
“再哭,我就把你卖了。”
陆寻歌一如既往地犯贱道。
“都伤了还这么不规矩。”
她虽有责怪,却也立刻擦干眼泪。
“寻歌……你好些了吗?”
黎宛淑走到床前。
陆寻歌对她温柔一笑。“流点血而已,没什么大碍。无需挂心。”
黎宛淑樱唇紧抿,柳眉紧蹙。
“对不起……我替兄长给你道歉。”
陆寻歌仍是笑着,语气却淡了一点。“这与你无关,宛淑,我不会怪你。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弃追究这件事,但希望黎庄主以后能收敛点。”
黎宛淑眼里含着泪光,看起来楚楚动人。“我以后……会劝着他。”
啧啧,仙女姐姐这样子,真是人见尤怜。
颜小皙有些无奈。
黎千随真是几千年积了的好运气有这么一个妹妹。
看在仙女姐姐的份上,她也不打算追究下去了。
沈眉薰和尹无风他们也问候了一下陆寻歌,陆寻歌礼貌地回了他们几句。
这时,大叔走到了床前。
陆寻歌看到大叔一脸惊讶。
他们就这样对视良久。
颜小皙果然猜得不错,大叔肯定认识陆寻歌,而陆寻歌也肯定认识大叔。但是二人的眼神极不友善。
不用说,肯定是关系异常紧张的一对父子。说不定等会就来场父子对骂。
然而现实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大叔与陆寻歌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客气问道:“陆少侠,可有好些?”
陆寻歌也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句:“并无大碍,多谢关心。”
大叔“嗯”了一声,然后说了声:“告辞。”
陆寻歌也说了声“不送。”
然后大叔就这样走了。
走……了?
颜小皙不解地抓了抓脑袋。
难道是她想多?
不一会儿,黎宛淑盈盈坐到床边的凳子旁。
她立刻明白,这是要独处呢!
于是呵呵一笑迅速站起来。
“我出去看药煎好了没,二位先聊会儿。”说着推了推尹无风冷画子他们往外走。
黎宛淑微微面红,轻轻点头。颜小皙一溜烟也跑了出去。
某人走了之后,房中顿时寂静一片。安安静静的房间,让陆寻歌瞬间有点不适应。
“寻歌……对不起……”黎宛淑眉头紧蹙,杏眼充满泪光。
“宛淑,我说过,这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也不必替黎千随道歉。”陆寻歌语气很温和。
“谢谢你没有当场揭穿他……要不然,相依山庄从此就会声名扫地。”黎宛淑低头。
陆寻歌抬眼静静望着她,不急不缓道:“我是看在你的份上,给整个相依山庄留点薄面。”
黎宛淑低头咬唇,静静坐在床边,心里愧疚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流萤小扇。
除了感谢,她与他便再无其他话题可言。陆寻歌决定先打破沉寂,问她:“宛淑,你去过不羁山吗?”
黎宛淑摇着扇子,美目微抬,“少年时去过。”
“那还记得不羁山的事吗?”
“当时在那只是歇脚,停留时间太短,不记得了。”
陆寻歌眸光变得柔和,“少年时有人向你许过诺言吗?”
黎宛淑摇着流萤小扇的手忽然停滞,低头看向腰间悬着的荷包,自嘲笑道:“有又如何,终究只是痴心妄想。别后几年,我们没有再见过一次面,他也没有主动找过我。”
“如果那个少年还记得,并且回来实现诺言,你会原谅他这几年的销声匿迹吗?”
“这……”黎宛淑惊讶望向他。衣袖间的手揪紧了袖口,垂下眼帘,“会考虑吧。”复又抬头道:“寻歌,你的追求,我也会考虑的。”
陆寻歌原本期冀的眼神霎时变暗,眉头微拢。
那他现在在她心里是什么地位?待选郎君?不单他,若是其他人,她是否也会考虑?
心头莫名有点酸涩。难道是现在的他比不上她心中几年前的自己?
陆寻歌想了想,还是忍着酸涩问道:“如果,曾经给你许下诺言的少年,是我呢?那个少年回来了,你是否初心依旧?”
黎宛淑忽然笑了,起身走近,在他脸上巡视一圈,道:“可惜你不是。”
陆寻歌沉默。黎宛淑叹息,“寻歌,宛淑仰慕的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有权势的男人。”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你怎知我以前如何。我一直都是,从未改变。”黎宛淑坚定说道。
陆寻歌叹了一口气,选择沉默,闭目养神,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
颜小皙小心翼翼地端了药碗刚走到房门前,想了想又后退几步。
“他俩现在正聊得郎情妾意的,我要是进去煞风景不就挡了陆寻歌的桃花运么?欸不行,我还是等会儿。”
等了一会儿,看着药渐渐变温,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悄悄趴到窗台上,贴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奇怪?怎么这么安静?难道是我耳朵有毛病?”暗暗嘀咕,又继续贴着听。
“谁在窗台外面?”
陆寻歌忽地睁眼看向窗台。
诶……被发现了。
颜小皙悻悻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黎宛淑走过来开门,颜小皙把药递到她娇嫩柔白的手里。
“药煎好了,你喂陆寻歌喝完吧。”她把“喂”字重点强调。
“……有劳颜少侠。”黎宛淑难为情的接过药碗,轻轻点了点头。
“我在外面等你们。”说着,颜小皙退出房门,又退了几步,在门外站住。
现在是午时,外头的太阳晒在正中,晒得人有点眼睛发晕。
黎宛淑拿着药碗,慢慢走到床边坐下。陆寻歌撑着手坐起来。
她轻轻舀了一勺汤药,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送到陆寻歌唇边。
陆寻歌轻微一笑,乖乖喝了下去。
不知为什么,这曾无数次期待的场面终于来临,却显得异常清淡。
一个喂得尴尴尬尬,一个喝得心不在焉。
喂药完毕,黎宛淑把药碗放下,又是一阵寂静。
陆寻歌往后轻轻一靠,轻轻说道:“外面日头正烈,让门外那个蠢货进来吧。”
黎宛淑微微一愣,僵硬地点了头,又有些结巴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走出去开门。
果然,某人一进来后,房间里瞬间又热闹起来。
颜小皙揉着太阳穴趴在床沿边向陆寻歌大倒苦水。
“哥,黎千随不仅是只臭王八,还是只铁公鸡!哎你说他在房门旁建个藤蔓亭会死啊!”
陆寻歌哭笑不得,抬手按了按某人摇来摆去的头,闻了一下道:“嗯……不错,六成熟了……”
“滚开!”颜小皙气呼呼地拍掉他的手。陆寻歌的手又按上来,赖皮一笑:“别动,让我再摸摸头。”
颜小皙脾气又上来了,不屑瞥了他一眼,甩手把他的手扒下来。
“摸你二大爷的头,你当小爷是小猫啊!”
陆寻歌收起笑意,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十分正经。
“那天,我说你不要再做没意义的事情,你知道具体是指什么吗?”
陆寻歌又重提这件事。她心情一落千丈,咬了咬下唇,正欲说时,陆寻歌却先她一步说出来。
“我说的是指你因为一点小事光天化日之下和一个男子拉拉扯扯,有损你的名誉。”
颜小皙哑然。
“没了?”
陆寻歌确定道:“没了。”
“就这个?”
“就这个。”
颜小皙:“……”
大哥,不过就是她掐了白老鼠君一下嘛!一件小事而已,至于耿耿于怀嘛,除非你跟他有私情!小气鬼!
虽然有点无厘头,但好歹气消了大半,她呵呵干笑,低头半握拳伸出左右两根食指来回互碰。
“我当时穿的是男装嘛……不怕……”
陆寻歌哼了一声。“以后再这样我把你卖了。”
颜小皙立马气得叉腰,凶巴巴看着他:“卖给谁?!”
陆寻歌似乎没料到她会继续接茬,随口一说。
“卖给萧千寻。”
“萧千寻是哪只王八?!”
陆寻歌:“……”
紧接着,某人死死趴在陆寻歌的被子上,突然哇的一声大哭。
“哇!原来你早就丧心病狂打算把我卖掉了!连买主都找好了!”
陆寻歌哭笑不得,微微弯腰提着她的衣领把人从被子上一把拽起,低头靠过来,额头轻轻与她的额头相抵。
颜小皙气得嘟嘴不看他。陆寻歌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眸光转而变得忧郁。
“你知道吗,我是庶子,排行第九,家中哥哥姐姐一大群,却从没有玩伴。我多希望,有人能像现在这样,跟我抬杠斗嘴。陆寻歌顶天立地,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安静。自从娘过世后,屋子里变得空荡荡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次,我都不敢回家,只有待在熙攘人群中,我才真切感受到人间烟火。尽管,热闹是他们的。”
颜小皙只觉得奇怪,戳戳他额头,“所以,这就是你欠揍的理由?”
一般来说,一个受伤的俊俏小生这么说,会引来姑娘家的同情吧?可眼前的丫头怎么总是文不对题的杠他。
陆寻歌闭目沉思。一定是她两年前从忘身崖摔下去,把脑子也摔坏了。
“放开老子!老子要回去睡午觉!”眼前人在反抗。
陆寻歌笑得呛了气,轻轻咳了一下,没放开。
“不给。”
颜小皙气得瞪眼:“你个陆扒皮!”
陆寻歌收起犯贱的笑容,轻轻拉住她的袖子,表情很是正经。
“再坐会儿。”
“再坐老子就要睡在床边了!我上眼皮和下眼皮要开始打架了。”
陆寻歌无奈一笑,松开手,有些失落道:“那,回去吧。”
颜小皙走到桌子旁坐下拍了拍,吐吐舌头,“我就在这里,那里也不去,你安心睡吧。”
这话不就是他安慰梦魇时的她说的么?
陆寻歌灰暗的眸子渐渐又变得璀璨,抬眸端详她,极为郑重出声。
“小皙,谢谢!”
颜小皙冲他一笑,难得没跟他斗嘴,乖巧趴桌子上睡了。
他刚想说桌子不舒服,然而某人的入睡速度实在惊人,不消一刻,轻鼾响起。
“其实,我养了一头猪吧?”陆寻歌轻摇摇头,望着桌子上睡得死死的人。
……
相依山庄议事厅。
黎宛淑和黎千随以及上官空鸣都站在议事厅内。每个人都十分气恼。
“兄长,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黎宛淑十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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