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趟洗手间。”
我慌张地从徐丹禁锢我的手臂下逃脱,看热闹的人对我的行为举止感到讶异。他们看着我匆忙离去的背影,发出疑问的语气词。
我离开那个让我喘不过气的地方,然后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在摄影棚外的走廊穿来穿去,我的大脑无法冷静思考,我想离开但我的工作不允许我离开。
我感到焦躁不安,仿佛一个在舞台上卸了妆的小丑,无能为力。
三分钟后,我仍然没有找到洗手间在哪,很有可能洗手间根本就不在摄影棚外,也不知那群人会怎么看我,他们肯定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再给我冠上一个怪胎的称号。
这样的状况自打我上了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自以为终于从深潭中脱逃至岸边,没想到脚腕拴住一根水草,等我走够一段距离,再次狠狠把我拉回水里,我只是很幸运地,短暂地浮出了水面,就到此为止了。
我最终寻了一处楼梯间的台阶,蜷缩在那里,听着白乐光的《义无反顾》平复心情,我拼命将那些黑暗的岁月赶回地牢。
但总有一缕缕的黑烟从地牢墙砖的缝隙中析出,蛰伏在湿润的青苔中,酝酿着下一次的猛然袭击。
我如同置身在一片浑水中,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嘲笑声、批判声、窃窃私语,睁开眼又是鄙夷、不屑、冷眼旁观。
我开始后悔。
我盯着楼梯间惨白的水泥墙,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五年了,我的坚强、乐观、勇敢、热情开放……维持了整整五年。
时间久到,我以为这是真正的自己,可哪曾想,只见了旧人一面,伪装就如此不堪一击。
是的,我很敏感,我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大大咧咧。我也很怯懦,我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
“你果然在这。”
我抬头,徐丹找到了我。
徐丹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吓了一跳,我心想你怎么变化那么大?”她双臂交叉,“可我一跟你说话,发现你其实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老样子,还是一害怕就往楼梯间跑。”
徐丹语气中没有了喜悦,她站立在白墙前,艳丽得像我初中校门口的那盆芍药。
她自上而下看着我,像是警察在审问犯人。亦或是高高在上的将领,审讯令人唾弃的逃兵。
“这么多年我还寻思着你去哪了,你不是豪言壮志要考好大学吗?不是扬言要当学者吗?”她句句紧逼,强迫我回到十四岁那年的雨季,“怎么现在混成了一个小助理?还来到你最不屑的娱乐圈?”
我咬紧嘴唇,无话可说,在她的面前,我又变成了那个懦弱的只知道学习的呆子。
此刻的我,无路可逃。
我和徐丹就这么静默地对峙,我用沉默与她无声地对抗。
十多年过去,我长了身体,长了见识,活脱脱一个自立自强的女青年,却还是会害怕曾经相处过的人,我厌恶这样胆小无能的自己,厌恶立刻就被打回原形的自己。
门突然被推开。
满头大汗的实习生冲了进来,“石垂姐,萧旭找你!”
我慢吞吞起身,实习生通知完后就跑没影了。
待我走到门口,徐丹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每一句话总是能刺痛我,“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奢侈品插画师,现在却只能当一个编辑,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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