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内软红十丈,街九陌尽是人流,他们穿着整洁的衣服,红光满面的在街上逛耍,至于那些流民早就跑到外城去了,就连城中的野狗也跟风跑了过去。
外城有朝廷赈灾的粥棚可以让他们吃饱,还可以领银钱买件麻布衣服保暖,朝廷降下这样的恩惠,流民们无不感恩戴德,到处都在传扬天子、太后圣明,孙立才、蔡升是清官。
流民走了,京都里的百姓很高兴,出门不用再看那些干瘦可怖的“尸体”,走在街上不用再被乞丐拦着,喂狗的食物不担心被抢走了。
而且太后降旨赈灾后,京都的物价不再上涨,百文铜钱可以割一斤肉吃沽一壶酒喝,这样的生活才是太平盛世嘛。
京都外城,街边的店铺中,挤满了流民,这些流民都比较年轻,每个人手中拎着一贯铜钱,都在抢着买布做新衣,吃饱之后就要穿得暖和些,稍微年长的人,则会去粮铺买些粮食,给粥饭里加些料,这样能吃的更饱一些。
而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还有那些比较精明的人,会把铜钱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然后找个地方躺着节省力气,今天吃饱了还有明天呢,谁知两个钦差大臣会不会猪油蒙心,将赈灾的钱粮贪墨掉。
京都城百里之外,楚闲等人的车队一直向北前进,这一路上遇到的流民变少了,但是他们的样子更为凄惨,身上的衣服是一条一条的烂片,既起不到遮羞的作用又无法御寒,他们两颊凹陷,他们双眼凸出,头上的头发像枯草,脚下像踩着海绵般无力,如同在行走的骷髅。
这群从燕州逃来的流民,如一条死河般向帝都流去,虽缓慢但一直在前行。
楚闲等人的车队在这条河中逆流而行,玉茹紧紧抱着明月,她的眼中蕴含着泪水。玉茹的家乡就在燕州,虽然已没有一个亲人,但那也是她的家。
玉茹悲从心来泪汪汪的看着燕州老乡,这是一场灾难,一场天地不仁、朝廷昏庸造成的灾难。
明月举着小手为玉茹擦拭眼泪:“玉茹姐姐不哭,澜哥哥把买来的粮食都给他们了,有澜哥哥在他们会吃饱的。”
玉茹眼圈红红的说道:“明月,我不哭,我也相信你澜哥哥,会让他们吃饱的。”
但是玉茹心中却没那么乐观:楚澜虽然有志赈济流民,但他不过是一介平民,能救十人、百人,可他能救整个燕州吗?
另外一辆马车上,楚闲、东野、余海他们,一路上没有任何交流,繁华帝都尚且流民塞道,他们不知燕州会是何等的凄惨,但是他们相信李欢能够拯救这一切,正是因为这份信任,他们才会按照李欢所说前往燕州。
燕州金锁关处于一条裂谷之中,两山夹峙通道狭窄,仅容三骑并行,上有万仞悬崖,下由巨涧回护,地势极为险要。
宽阔的山涧奔腾不息,隔断了南北两岸,北岸上站着一千余名衣衫褴褛的燕州百姓,涧中有两艘小船拼命的往南岸划去。
南岸上的一队士卒情绪复杂,他们望着对岸和船上的燕州同胞,他们心中期盼巨涧倒流,腾出一片空地让同胞们回到大炎帝国的庇护下。
一骑快马从关内驰来,手中举着一杆令旗,口中呼喊着:“将军有令,停止渡河,所有船只不许返回北岸。”
士卒一片哗然交头接耳,似在验证这道命令的真实性。
“将军有令,所有渡船不许返回北岸。”传令官勒转马头沿着岸边喝喊。
北岸的燕州百姓,像是听到了这道命令,爆发一阵骚乱,站在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挤,站在前面的人抵力往后退,两股人流像是在角力。
弱者毫无抵抗之力,被人流挤进河中,瞬间被湍急的水流冲走,化成一个个小黑点,这群燕州百姓,像是被巨人拿在手中撕扯,往四面方洒去。
南岸的士卒看到这画面,都是一脸的茫然,山涧宽广燕州百姓是听不到军令的,为何会慌乱。
然而不一会,士卒们就看到百名胡寇举着弯刀,如同一群豺狼般咬向燕州百姓。大炎士卒们血管中的血瞬间沸腾,心跳加快而且有力,摘下弯弓搭上狼牙箭就要射杀胡寇。
“将军有令,不准和异族发生冲突,有违此令者斩!”传令官的话冷漠无情。
箭在弦上却不能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胡寇的屠刀砍向同胞,残尸堆成小山,鲜血染红涧水,无论是妇孺还是老人,他们得不到胡寇的一丝怜悯,每具尸体上都有不止一处伤口。
但约有二百名燕州人活了下来,这些未死的燕州人,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子,胡寇的目光yin邪,打量着这些女子。
这些女子们被绑缚着手脚,像牲口货物般供胡寇挑选,一盏茶的工夫,胡寇提起挑选好的女子,把她们横放在马背上,神情冷漠的挥舞着弯刀,将剩下的人屠杀干净,然后呼号着口号,向南岸的大炎士卒挑衅。
士卒们心中升腾起怒火,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会奋勇争先的杀向胡寇,定会斩下胡寇的头颅,以祭奠惨死的同胞,可是传令官仍然是在喝令,不许和胡寇产生冲突。
士卒们回望巍峨坚固的金锁关,又低头看着手中的硬弓利箭,不能卫护同胞,不能守卫家园,要这些东西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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