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什么好吃的吗?”
“都是御膳房根据您的喜好配的,没什么特别的。”管丽华起身行礼回到。
“丽华对朕一向如此客气。”
“西汉以礼之国,臣妾自然不敢怠慢。”
“自你嫁到南阳郡到现在,二十余年了,都没问问,你当时为何愿意嫁呢?”
“刘家和管家定了亲的,这个圣上不是知道吗?”
“管家当年在洛阳虽无人为官,却也是能进去皇宫的望族,且当年王太后如此疼爱你,你若不想嫁,这婚约,怕是说废也是能废了的。”
“圣上今日怎么了?怎么想起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想知道了。”
“一是因为有婚约在身,二是因为臣妾并不喜欢洛阳,想着嫁到南阳郡的农庄里,过平民百姓的日子也很好。”
“你很喜欢在南阳郡的生活?”
“是的,非常喜欢。”
“那你喜欢过朕吗?”
刘秀的问话,直接把管丽华问住了,她突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们都下去吧,朕和娘娘有话要说。”
“圣上?”
“起初跟云枫和岑彭一起去南阳郡的暗卫回话说,你不想回洛阳,我以为你没见过朕,而朕身边还有一个郭圣通,便觉得你是因为这些才不愿意回来的。”
“所以圣上就派人让王朗糟蹋了啊楚?”
“人是朕派去的,但朕听到的内容,和真实情况有些出入,来人说,啊楚喜欢王朗,所以不想离开南阳郡,你因为舍不得啊楚,便也不想回来,朕想既然啊楚喜欢,那成全了他们,在一起召回京师就是了。你便因此不喜欢朕,对吗?”
“圣上,你可知道啊楚因此遭受了多大的打击,她险些为此丧命,不过最后,她也是为此丧命的。”
“你恨朕?”
“不恨。”
“但也不喜欢?”
“这重要吗?我喜不喜欢你,重要吗?或者对你来说重要吗?你千方百计的让我回洛阳,不就是要用我制衡如日中天的真定王吗?我、岑彭、啊楚、你所有的朝臣,包括你的儿子,不都是你制衡朝局的棋子吗?我们喜不喜欢你,重要吗?对你而言,我们听话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你一直这样想朕吗?”刘秀听着管丽华的话,无力的扶住了旁边的椅子。
“是的,不然,圣山希望臣妾如何想呢?”
“丽华,我对你的喜欢和信任,你都没感受到吗?那你为什么如此乖巧听话,这二十多年来,为什么都不跟朕说一说你的心里话呢?”
“心里话?郭圣通的肺腑之言,您可有听进去一个字吗?她把你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敬你,重你,可你是如何待她的呢?但凡你对她好一点,她就不喙把这些怨气撒到其他人的身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会因此而死。”
“你觉得是朕把郭圣通变成那个样子的?”刘秀深吸了一口气,问到。
“是的,就是您,当今天子,把一个好好的少女,彻底逼疯的。”
“她心狠手辣,残忍恶毒,跟朕有什么关系?”
“她嫁给您时,还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那时的她,哪里知道什么是心狠手辣,什么是残忍恶毒,这些,都是您教的,不是吗?不只郭圣通,还有云枫,一个跟在我身边十余年的孩子,不到两年,就性情大变,好在他回洛阳后,知道要报答管家,被母亲教训了几顿,否则,他和耿将军之流,有何区别。”
“你就如此讨厌朕吗?”
“已经习惯了,谈不上喜欢和讨厌了。”
“可朕是喜欢你的,一直以来,关于你的每件事,朕都会征求你的同意,你不想做皇后,朕便没让你做,你不想让庄儿做太子,朕也依了。”
“圣上,我现在是皇后,庄儿此刻就是太子!”
刘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说:“朕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想开了。”
“我确实想开了,想着无乱如何天子的意志是没办法改变的,只能通过一些其他的方法,去保护身边的人,可我谁都保护不了,母亲、弟弟、啊楚,每一个人都因我而死,我无能为力,我一直不想让阳儿做太子,更不想让他做天子,可你给他改了名字,还是让他进了东宫,他有了自己想要娶的姑娘,我看着人也不错,可依然娶不到,谁知道呢?圣上未来的朝局如何,会不会也牺牲掉这个皇太子呢?”
“朕来问你了,问你对选太子妃的意见,你说你不怎么喜欢耿家的小姐,但朕说于朝局有利,你也没反驳,朕以为,你便是同意了。”
“我反驳,我的反驳对您而言有意义吗?二十年来,我反驳的还不够多吗?有那件事,您是按照我的意愿做的。我不想回洛阳,你牺牲啊楚,也要让我回来,我不想做皇后,你宁可得罪真定王,也要立我为后,我不想自己的儿子做太子,您宁可给他换一个名字,还是要让他做太子,我的反抗,只会让更多、更多在我身边的人离开我。岑彭和啊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一次又一次伤害我在意的人,我此刻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只有和圣上的这几个儿女,您若真的想让他们的鲜血为稳定您的朝局做贡献,我又能做什么呢?”
“为什么不一直这样委曲求全下去呢?为什么非要在立太子妃这件事上这样做呢?”
“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以后做不了什么了,看着自己骨肉那副落寞的神情,便想为他做些什么吧,可能是因为伪装的太久了,有些厌烦了吧。”管丽华说着话,轻轻的挪动了几步,笑了笑说:“我很羡慕郭圣通,她总有很多办法能左右你的决定,对你的心思猜的也比我准,我就很笨,除了找人送信这种一查就能查出来的手段,一点其他的办法都没有。我也一直很希望自己是个狠辣高明的皇后,可我似乎没那个天分,总是做不到。我以为郭圣通是我用计害死的,却直到圣上射杀中山王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您无法容忍一个把自己看透的人活在世上,所以她必须死,为了以儆效尤,为了给功臣们一个交代,您自己的儿子也必须死。那天,我走进郭圣通的寝殿,闻着那缕奇怪的香气,就在想,什么时候,您会要了我的命呢?”
刘秀的手掌紧紧的握着身旁的椅子,面色越来越难看。
“是我里应外合,让马严上折子的,我刚刚还下了一道懿旨,接马家的小女儿来未央宫,我亲自教导,不知道圣上要怎么处置我呢?”
“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这样对朕吗?”
“我并未喜欢过你,现在也不想在欺骗你了。”
“朕以为,你是懂朕的,所以才那么的善解人意?”
“懂?大概是懂的。”管丽华幽幽的回到。
“只是懂,对吗?”
“初见的那几日,也曾喜欢过。”
“因为啊楚,所以不喜欢了,对吗?”
“不只是啊楚。”
“太子妃的事,就依皇后吧。”
刘秀说着话,步履蹒跚的出了殿,神情落寞,像丢掉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管丽华看着刘秀落寞的背影,默默流下了眼泪。
她和他之间有太多的错过了,一切从他没有掀开盖头的那一刻起,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或许他们是可以相爱的,是可以相敬如宾,共度一生的,但因为那些阴差阳错的选择,所有的美好都灰飞烟灭了。
刘秀的抱负,管丽华的无为,让他们终究成为不了一类人,二十余年的隐忍,也让管丽华慢慢的模糊了对刘秀的憎恨和爱恋。
时间,让两个人渐行渐远,且最终无法回头。
刘庄如愿娶到了自己最想娶的姑娘,马将军的小女儿在很久之后,也成为了一位颇为贤德,被后世称赞的皇后。
刘秀的生命,不久便走到了尽头,有一日,他对着自己的史官说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管丽华。”
刘秀的这番感叹,日后成了千古名言,引发了许多“枭雄”的共鸣。后梁开国皇帝朱温在未发迹时,听闻宋州刺史的女儿张惠貌美,就发出了“丽华之叹”。后两人果结为连理,张惠助朱温灭唐建梁,成就了一番大业,也成为了五代十国的一段佳话。
可却在没有人,透过那厚重的史书,窥探过刘秀离开未央宫那刻,眼角不自觉流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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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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