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间,三人才发现,刚刚从脚下经过的是一阵密密麻麻蚕丝般的银线,线的另一头都挂着一颗三寸来长,尖细而泛着冷光的针头。顺着线来的方向,寸言手中的灯笼照过去,只见右边墙壁上密密麻麻、成千上百的针孔,顺着那墙往上是腆着脸的更云的一只脚。
“更云,你又踩到什么啦?”吓得够呛的卷堆一看那腾空后两只脚蹬在两面墙上就一直没有下来的更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嘿嘿,嘿嘿,话说我脚好酸,我要下来咯!”更云脚刚刚活动了两下,刚才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犹如潮水般卷来,比刚才更为大声,速度和气势似乎也更猛烈。
“救我……”眼看那密密麻麻的针就快要从卷堆的身体穿过去,而他已经因为刚刚的一跳耗尽气力只能呆在楼梯上等着被针穿成筛子时,脖子处被一双脚勒住使劲往上甩出去。
本来寸言是打算把他甩给叶轻飘的,但是脑子一转又觉得叶轻飘劲小接不住,于是临时强制改变力的方向,把他朝更云甩去。更云冷不防,但还是抓住了卷堆的领子,不过这也加剧了他两只腿的晃动,刚刚杀过去到达墙壁的银针大军立马又调头杀回来。
吊在半空的卷堆极度扭曲身体才与银针们擦身而过,可是那来不及完全闪开的裤腿一边依然被针们飞速碾压,机灵如他使劲绷紧了浑身肌肉,才把腿往另一边紧缩。等那些针到达另外一面墙不动时,卷堆那被针穿过的裤腿上立即有一块布从小腿外侧飞下来,一截萝卜腿就那样凉飕飕的裸露在外边。
此刻由于更云使出了蹬化的定力一动不动,所以墙上不再飞针,但是来回穿过三次的针线把两堵墙像两块布那样紧紧地往中间扯,和缝纫毫无二致。
两面墙在不停地往中间收,更云脚下越来越吃紧,手上还坠着蜷成一团的卷堆,他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落。
寸言和叶轻飘此刻踮在那些丝线上,也不能把卷堆拉下来把线踩得多一份力去拉那两堵墙,所以他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寸言往墙上看过去,两堵墙一样的光滑,墙壁上什么都没有,那么更云踩到什么了才触动机关?
寸言示意叶轻飘像他那样顺着丝线轻轻滑到墙边,两人在墙上一通排查式的摸索,什么机关按格都没有。一遍完整的检查过后,寸言和叶轻飘同时看向了更云脚下……
“更云,我数到三后就烧这些丝线,它们会瞬间化成灰,在它们这股紧拉墙而反弹回去的力还没有影响到机关时你快速蹬脚下,我们赌一把,敢么?”寸言轻启灯罩准备拿出烛台。
“好。”更云早就已经撑不住了,所以巴不得赶紧有个什么办法可以改变一下现状。
“飘飘,发挥你速度上的优势帮帮卷堆,记得要落在单数的楼梯上。”
三人同时准备好,寸言数到三后,烛台上那小小的火苗只轻轻一碰那些丝线,瞬间化为黑烟,尔后一阵“呯呯”针落地的声音……还未到针全部落地,更云已经和寸言、叶轻飘同时落在不同的单数层石阶上。卷堆被叶轻飘接应,落得慢些。在确定机关停止后,四人才敢伸直腰板挺立起来,纷纷看向更云刚刚脚踩的地方,那里一边一个线滚子。
“更云,你眼睛是长在屁股上了吗?”卷堆看着墙上那么明显的两个线滚子,难以抑制地说道。
“呃,呵呵,踩的时候是有点硌脚来着,但是也来不及伸回来了呀!”更云搔挠着后脑勺一脸傻笑。
“哎呀,下面没路啦!”还在那个线滚子上纠结的两个人被叶轻飘的声音拉了回来。
站在最下面的叶轻飘一见楼梯尽头就是墙,侧过身子看着身后的寸言。
寸言走到最下层抚摸过那堵光滑的石墙壁,又回过身来再一次观察整个算不上狭小的密室。心里暗忖:“我们从上面落下来,然后顶上又合得密不透风。眼下这个密室只装了一个楼梯,那么它存在的真实意义又是什么?”
“糟了,这里四面都不透风,我们不会被闷死吧?”更云在这敲敲那磕磕之后首先想到了活命的问题。
“对呀,我们在这里半天了,并没有觉得喘不过气来,证明空气是可以流通的。”卷堆也忽然大悟。
寸言再次四处密密搜寻,试图在这些油光水滑的墙面上找到一丝缝隙。
“线滚子!”在寸言目光移过又回来最终锁定在那两个线滚上时,一旁的叶轻飘也脱口而出。
“呃,我可是刚刚才惹出了一大堆钢针!”更云说着故意看了一眼卷堆。
“为什么你觉得是线滚子?”寸言看向叶轻飘。
“因为墙上只有那两个东西很奇怪!”叶轻飘直言不讳。
“我的看法是那些针蹦出来的时候,墙上就跟着钻出密密麻麻麻的小孔,线没了针也没回去,但是那些孔像又长回去似的,所以这里的窍门就在那两个线滚上。”卷堆捻着下巴。
“我可以去试一下,但是你们要告诉我怎么弄。”更云走到四人中离线滚子最近的位置,扭头等待有人发出指令。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叶轻飘一脸恳切,期盼寸言的看法。
“刚才那些丝线主要材料就是桑榆独有的蚕丝,在桑榆没有一样东西是简单存在的,它们都被赋予特殊的含义。这也是桑榆虽小,但没有人对其能够完全了解的原因之一。线滚子可以放线也可以收线,我想在这个密室里它意味着生机与危机的正反。同时,对它的判断和使用也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卷堆以为自己的判断应该算是有理有据了,可听完寸言的,才深觉其考虑问题的成熟,忍不住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云抱手回忆着自己踩到它的整个过程和用力情况,“你的意思是说我踩重了,换轻一点的?那多大的力道合适呢?”
“不,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要换种思考方式呢。比如刚刚你是踩的,现在我们往外拔。就比如收线和放线是两个相反的动作。”叶轻飘顺着已经打开的思路进一步深究。
“那我去试试?”更云见叶轻飘说完后几个人都沉默了,没有一个人给出具体指示,忍不住自己提议。
“嗯。”寸言一点头,更云像展翅等候的鸟,挥手直攀墙壁而去。这次他换用一条腿撑在对面墙上,另一条腿待命可随时调转身体到另一面墙,这边用胳膊肘撑在线滚子旁。他用这两个点的力道来平衡整个身体,整个身躯拉成一个“一”字,刚劲板直,煞是好看,另一只手还能随意地活动,看得下面的卷堆直撇嘴。
“我拉咯,省着点慢慢拉还是一把力拉到位?”
“嗯……缓缓地,你要留意,好随时应变,我们也有余地采取其他措施。”寸言说完示意卷堆也做好准备。
随着“咕叽咕叽”往外抽取的声音,那面墙也发出“咯嚓咯嚓”两个物什之间相互磨损的声响。
底下的三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不转睛盯着那堵墙,只有更云似乎看着下面的人如此煞有介事反而心生坏主意,开始不再缓缓地流畅地,而是一拉一顿地拉着,那磨损的“咯嚓”声也随着他的节奏停停响响。每停一次再响起,叶轻飘的心都会猛地抽一下,然后她就恨恨地瞪一眼更云,然而每瞪一次,更云就更加肆意。
“下来,我来。”叶轻飘忍无可忍,于是命令更云。
更云松开那线滚子一挥衣摆飘飘然下来,那姿势摆得让卷堆牙齿咬得“咔咔”响。
更云一落地叶轻飘就像片羽毛般浮了上去,寸言眉头拧得跟麻绳似的:这是瞎闹的时候么?
凭叶轻飘的身长,她根本无法把两边的墙都够到。但就在她像更云一样把脚搁在一面墙上,另一边可能因为够不到随时可能掉下来时,只见她一抬手,袖中以不可视的速度飙出一柄碧绿的剑。
“咣”的一声,那剑打在墙上,但受叶轻飘反手斜外推的猛力,那柄剑调头朝她身后的墙面钉去。叶轻飘双腿向腹部收缩,在剑首触向墙面的同一瞬间她蹬直腿脚底中心顶在剑头上,前身轻盈地往墙上扑去用胳膊支在墙上,借剑的长度她把身体延长了,像更云那样。
当她向下一眼看向寸言时,他正紧盯着自己那柄剑。不仅是他,就是卷堆也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那剑剑鞘浑圆苍翠通透,整把剑只在剑柄处有一颗血珀,色泽清澈剔透,艳如鲜血,与整把剑通体的绿形成耀眼的对比。这是一把女剑,流淌的清冽如水的女人气息里苍劲的峥嵘之势根本就没想要隐藏,足见造剑之人对佩剑的人深刻洞悉,也足见造剑人性格中的偏狂。
两人还沉溺在对剑的研究里时,那剑已再次被收入袖中,叶轻飘悠然落地。
除更云一副“哼哼”的样子外,另外两人从剑上回神看看墙再看看叶轻飘。
“呃,那个,我力气太小了,拉不动!”叶轻飘打着哈哈实话实说,同时朝着更云挤眉弄眼让他上去。
这次更云再不炫弄,随着流畅的“咔咔”声,墙上刚刚被针穿过的地方透出一束束细小的光线,仿佛一扇暗黑的大门被打开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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