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就能感觉出这个院子比别的晚上新添了不少灯笼,一丝风都没有,温暖的灯火下还有些惬意。
叶轻飘和更云知道此行必定要大干一场,于是都卷起袖子,四处防备,可寸言和卷堆两人却大摇大摆慢慢踱着,如同饭后散步。
见叶轻飘一根神经绷到快断,更云的一双眼睛到处滴溜溜地打转,卷堆不得不开口劝道:“莫着急,他们不是在这里迎接咱们。”
叶轻飘注意到更云一直在盯着前方,所以才敢倒着走看向后面的寸言,寸言给了她一个赞同卷堆的眼神。
“那是在哪里?”
叶轻飘继续望着寸言,卷堆刚欲回答,寸言就抢了先机:“依你自己的判断呢?”
叶轻飘再次垂下眉眼,闷头一悟:“是后院那个黑洞!”
“依据。”寸言背过手去,一副老师傅的模样。
“我上次在那里被袭,不是我到了那里才被发现,因为那里是不愿被他人踏入的地方。”叶轻飘很是笃定,可看向寸言时,他依然表情淡漠,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
“我说的不对吗?”叶轻飘再三思索,不得不一副询问的样子看向寸言。
“这也需要你自己判断。”
寸言说完就看向别处,叶轻飘认真考量过他这句话,转正身体昂首朝前走去。
穿过两个院子,没有遇见一个人,直至到最里面那排屋子前面。
“就是这道门,穿过去,后面就是一个黑洞。”叶轻飘想起上次遇见的黑衣人,胃里有些翻滚。
寸言走到最前面,伸手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其间夹杂着另一股味道,像是腐尸又像是焦尸,总之是一种发自肺腑抗拒的味道,另外还有若隐若现的潮湿气。
屋子里一片漆黑,可是却可以看到屋子另外一边外面灯笼里闪烁的烛光,和叶轻飘描述的毫无二致。
自从到达这排屋子的门前,四人就开始小心谨慎了起来。在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声响就是此起彼伏毫不同步也豪无间断的呼吸声,叶轻飘多怕有什么异动被这些嘈杂的声音混盖住。
寸言一回头,三人都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更云和卷堆却跟随他的目光到了叶轻飘身上,叶轻飘也跟随他的目光到了自己身上。正一阵吃惊,寸言却已回头伸手推开了那扇叶轻飘上次也推开过的门……一阵寒气逼来,那股参杂了几种气味的味道被深深地灌进肺里,真是防不胜防!
这次没有人来袭击和阻挠。
几人调整呼吸,探出半截身子朝那黑幕里看去,除了黑和不断冲击着鼻子的臭味及晕人的浓香,啥都没有,或者说啥都看不见。
更云伸手取下离自己最近的一盏灯照到面前,不过他还是只看到前方的一团黑,有灯光也照不亮的黑,这到底是什么啊?更云正纳闷,却听得身边叶轻飘一声“哇”及和他并排的身体倒退一步的感觉。
更云看向她才发现,他看前面,可大伙儿都看的是脚下,而且几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也不由得低头望去。
“哇!”
更云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原来黑洞不在前面,黑洞在脚下!眼下自己的脚尖和洞口边沿对得一丝不差,真难想象刚刚要是多走半步,现在自己是在洞底还是在往洞底掉的途中。
看清状况,叶轻飘和更云都走回洞口边,四人各提一盏灯往下探照:这是个垂直向下的洞,像是水井那样,在灯光有限的射程里,看不到洞壁更看不见洞底,洞口四周也没有绳索之类的东西,更谈不上楼梯。
自从上次在常集家门前跟踪,更云就习惯了带着石块以便探路,现在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把,一块块分别扔向洞的四壁,没有声音。向下扔,也没有任何声响。趴在洞口边往里大吼一声,也没有回音。寸言转身回到屋子里开始寻找机关、销楔之类的东西,叶轻飘则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更云则举着灯盏朝四周查看。
“是这样。”一直在原地就快站化的卷堆突然说。
“心中有道,脚下自然有路。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三声后开始自然走路。”卷堆神情严肃而又满眼放光。
“怎么走啊,这脚下没底嘛,怎么落脚?”叶轻飘有些小着急。
“就像平常那样迈腿就行,在心里默念的那三声里把自己集中在自我的意识里,不要去猜想你的处境,最重要的是不可以停下不可以睁开眼睛也不可以说话,直到我说可以了。”卷堆说着,站到最前面,示意三人站到他身后。
更云排第二,叶轻飘在站到寸言前面之前望向寸言。寸言也看向她:“听他的,在我们几个里,幻术他最懂。”
叶轻飘这才放下心来,闭眼,虔心默数三声,凝聚意识,然后抬脚试探着迈出去……本以为会“哐啷”一下身体就无抓无挠地向下坠,不想脚下真有路。
尝到了甜头,于是放大了胆子迈出第二步,当完全确定脚下安全的时候,叶轻飘侧耳聆听,却不见身边同伴的动静,她甚至极度放缓了自己的脚步还是听不见自己以外的任何声音。
不知自己是不是和他们在一起,不知是不是他们也出发了,不知他们是不是也走的同一个方向……叶轻飘的疑问很多。按捺不住地想去弄明白,但篱酿说过一时的忍不住是会坏大事的,只能赌一把,因为这些总是会得到印证的。
“这路平坦得像镜面!”这是更云用心去感觉后总结出来的,“真是难以想象黑暗里隐藏的是一条这么好走的路。”更云暗自佩服修这路的人,更好奇这路会通向哪里,第一次觉得不用看路行走,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原来瞎子的世界也没有那么困难嘛,全新的体验使得身心顿觉舒畅,如身处柔软的草垛晒着干净的太阳。
可是这种平坦和干净爽朗也没有维持多久,没有过渡,仿佛一切只是因为多迈一步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闷热潮湿,耳朵里充斥着“咕咚咚”煮沸的声音和铲子大力搅拌东西的声音,还有“噼里啪啦”柴火燃烧的声音,期间还夹杂有不知道是哪些种类工具发出的声响。
往里走着,一种酒糟的味道越来越浓。渐渐地,酒糟的味道成了全部的味道,闷得人头晕,似是醉酒。不爱动脑子的更云不得不启动那快生锈的大脑去判断:现在在哪里,这么热闹的地方该是快到目的地了吧?
在酒气的热浪里穿行,一会儿功夫便开始大汗淋漓,更云感觉到从头至脚汗水已经变成了河水,衣服湿答答地裹在身上,裤腿也束缚着双腿,迈都迈不开,而且脚下的路质感已经是凹凸不平的泥地皮,踩上去还有些粘黏,没走一段路就完全的精疲力竭。
“也不知道叶轻飘他们怎么样了”,更云这样想着慢慢地脚下开始磕绊起来,两只脚也开始互相使绊,现在不要说不能睁眼了,即便能睁也没力气睁。也不知是哪只脚绊了哪只脚,一个趔趄,更云一把向旁边扶去。
“哦哦哦哦……”更云从心底一路打颤到了手臂上,他能感觉到那一瞬自己全部的鸡皮疙瘩都亢奋起来,这样的热浪也温暖不了这一刻的寒。
在达到清醒的颠值那一刻更云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抓到的似乎是一只壮且糙的手,而且正在劳作。这次更云主动张开两手臂,每走几步他就能摸到一个人,或是背或是手,或是他们手里的工具,总之心里缓和了许多,看来是快到了。
正当这么想着时,热浪忽然没了,也没了那种潮湿黏稠感,四处滴滴嗒嗒的落水声音,一种陈酿的味道起初刺激着更云的鼻腔,渐渐地觉得这种味道很是特别且越来越喜欢甚至沉醉。
这是羌泥没有的,但更云知道这叫酒,因为六四那里有过这种类似的味道,不过与这个比,差远了。六四很宝贝,只跟主上分享,她说那是她珍藏了很多年的,喝一点少一点,如果羌泥一直像这几年一样风调雨顺的话,再过几年他们就有多余的粮食来酿酒。
原来,刚刚路过的那叫酿酒啊!更云恍然大悟。
“尝一口?”
“好啊!”更云答应得甚是爽快,但收不住的后悔,因为卷堆说过不可以说话,何况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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