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筠长公主说,她和赵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其实她根本连自己的道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所做的一切牺牲和谋划,都是国之大道,非一人之道。如果她不是麟国公主的身份,她断不会踏上这条道。
一条没有自我的道。
如果小环回来,她走的就是崔筠所要走的国之大道,她道,亦非己道。
她坚决不可以成为小环的道。
小环举着剑,剑上挂了两壶好东西:“有好酒,你喝吗?姐姐?”
好听。崔筠压上门闩,回到屋内,走向小环:“喝!”
小环在青城的时候遇到了老姐柏香和姐夫崔刈源。他们刚刚游历完了麒国,正准备回麟国,去漠中的绝命客栈赴乌瘴先生和黑淖先生的约。
柏香、崔刈源和小环叙旧了几日几夜,最后留下了两壶好酒,等到小环回到岚宁城才发现,这猫儿尿就是崔筠长公主道别自己那日喝的,是岚宁城数一数二的好酒,只是她未曾留意。
她这次回到崔筠身边,还是为了那块玉,三角玉。姐姐和姐夫说得对,自她被崔筠在争郡救下的时候,她这条命,都是崔筠的了。瘟疫、乌瘴先生、国学堂、大渊献号、断掌仙、三角玉、麒国……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
“姐姐,”小环因为贪杯,喝得醉了,歪在桌角边,“我是谁啊?”
“小环。”崔筠双腿交叉盘着,褪去头上的钗坠,披头散发。
“为什么对我好啊?”
“这儿疼。”崔筠清醒地指着心脏的地方。
短短一个月,崔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脆弱得不堪一击。小环知道崔筠长公主已经答非所问了,她心口而出的答案,都是他要对另一个人说的心里话:“你很喜欢他吗?”
“这儿疼啊。”崔筠加大了力道,狠狠戳了自己一下。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柳仙儿和南攸宁放倒了整个稼穑王府后,派自己的人守着四周。
柳仙儿左右摆着兰花指,小蛇腰似乎一掐便会断,唱着凄苦的小曲:“……咿呀,剔尽寒灯梦不成。”
“柳姑娘。”小环初见柳姑娘的时候就想变成她的样子,细皮嫩肉,倾国倾城。
“小环姑娘。”柳仙儿解下自己的披肩,给半醉半醒,时醉时醒的小环盖上。
在麒国隐忍的这些年来,柳仙儿和粟疆一样,绝不会允许崔筠半途而废,无论是为了谁或是因为谁。
“长公主啊,您不能这样。”柳仙儿劝得很轻。
“仙儿,为什么你们都变了?”
柳仙儿啊,那个无忧无虑、只会吃吃喝喝的胖小妞啊,没了。
影子姐姐啊,那个只会为漠烟先生一个人端茶送水、烧火做饭的小侍女,没了。
她们都在付出什么?你们都在做什么?我们又都在做什么?
“答应属下,”柳仙儿拉起崔筠的手,她知道崔筠长公主清醒得很,“要为死去的人,报仇。为该值得的值得,拼尽全力。”
肖太后和赵宥,残杀了多少人,数都数不过来。
崔筠有些天真地问:“我可以带他走吗?”
“可以。您想干什么都可以。”
崔筠永远不会知道,正是因为她这么一点不合时宜的天真,断送了柳仙儿的命。柳仙儿自投罗网,以一命换她一次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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