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号那样逼仄的地方却因少了两个人而空空荡荡、孤孤单单，哭不得鬼头上插着参差不齐的稻草，在一旁哼哼摇摇，唱着家乡歌曲。小环躺在粪池之上，肢体摆成一个“大”字，睁开两只葡萄似的眼睛放空精神，保持沉默。断掌仙让小环将原本属于崔筠长公主的玉佩交与自己保管，她手中攥着那块通透的玉佩，来回摩擦，一块原本生寒的玉散出暖暖的腾腾白气。夷龙神用书遮着脸，哭了一遍又一遍。

小环问：“食梦妖也会死吗？”

“人本皆如蝼蚁，今日死的是食梦妖和老不死魔，他日死的就会是外面那群人，谁又会真的能做到寿与天齐呢？”断掌仙本来冷淡寡言，这番话已经算是断掌仙说的最多的言语了。

“一直以来，我有个疑问，为什么女官们会那样尊崇你？”

“你怀疑我？”断掌仙抿嘴微微一笑，“怀疑我什么？”

小环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质疑断掌仙，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在没人守护自己的时候只想活着，谁生谁死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没什么。”

“练习脱嗅的过程中，我不希望你分心想别的事情。”断掌仙警告小环要一心一意。

哭不得鬼已经很久没有缠绕在小环周围，她忽然从疯疯傻傻中获得一丝理智，头脑中反复闪现夷龙神说起的那句“云巅王需要更广阔的天地”，这话虽仅仅是灵光一闪，却始终萦绕不散。

“人呢？哪里去了？”哭不得鬼仿佛受到刺激，“我没有偷东西……没有偷……”

哭不得鬼趴在小环胸前，带着哭腔，眼中满是委屈和哀求：“我没有偷东西……真的没有……”

“我知道的。”小环伸出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花白的发丝。

哭不得鬼这次没有继续哭个不停，得到小环的答案后便满心欢喜地走开。在断掌仙看来，哭不得鬼居然也懂得识相了，不会围在云巅王身边叽叽喳喳了，之前是懒得费口舌和疯子讲道理，现在可好了。

断掌仙是一个极为冷漠的人，她根本不会在意别人在想什么，哪怕是云巅王怀疑自己也当是她满嘴胡说，至于老不死魔死了、食梦妖被抓走了也只是天地规律。

不久之后，小环已经完全脱嗅了，不管是什么味道都已经闻不到了。

“你比我幸运，也比我更出色。”断掌仙并没有将小环长期接触到血腥味的事实说出来，她心里太清楚是哭不得鬼推波助澜的了。

“谢谢。”小环眼睛里全是血丝，她已经五天四夜没有合上眼睛了，是断掌仙要求她同时练习脱视的。

“你能看见这屋里还有几人吗？”夷龙神痛恨断掌仙的冷血和无情，她只想一死了之，在死之前，要将《上古邪录》交到云巅王手中。

小环摇摇头，看不见比闻不到来得更令自己心神意乱，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席卷而来，除了黑暗还是无垠黑暗。

哭不得鬼始终忘不掉夷龙神的那句话，决定尽自己所能，给云巅王制造出更广阔的天地。哭不得鬼以为老不死魔和食梦妖的消失目的和自己一样，是为了云巅王，她便悄悄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口子，任由血液流淌，夷龙神或许是在大渊献待久了，直到哭不得鬼断气了才得知她是割腕自杀了。

这个世界太荒唐了，夷龙神相信云巅王非笼中之凤，而哭不得鬼却理解成了大渊献狭小，不够云巅王练功，她才一门心思地想牺牲出自己这条不值一提的贱命，为小环练功腾挪出地方。

世界上多少真真假假是假假真真。断掌仙借着哭不得鬼的割腕自杀，让小环接触许多血腥味儿，加速了她的脱嗅进度，连老不死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小环做了这么一件大事呢！

断掌仙超乎冷静地拉响铜铃铛，哭不得鬼的尸体随后被粗鲁得拖曳出去，她心中竟然想的是：原本以为疯丫头的血还能继续撑个一天半天的，可惜还是提前见阎王爷了！

瞎盲耳聋的小环还不知道大渊献号只剩下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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