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她都记得遗书的第一句:吾儿愚钝,不堪大任!
一句愚钝,一句不堪大任,否决了大哥身为嫡子嫡孙的应得的继承权,否决了大哥那么多年的努力。
她想不明白,大哥是哪里愚钝了,又是哪里不堪大任了。大哥要真的愚钝,会被董大儒收为关门弟子吗?不堪大任,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人,你又要他如何证明他堪大任?真定王府的那些表哥,有哪个不是在十七八岁才开始跟在长辈身边历练的。
她犹记得,当时的大哥,披麻戴孝,站在他的棺椁前,静静地看着二叔和族老。没有人见到大哥垂在身侧握紧的双拳,没人看到红肿的却不肯落下一滴泪的倔强的眼。他们的心里关心的只是能不能顺利的拿到长房手里掌握着的族产以及长房的私产。她知道,程家在刘家眼里犹如蚂蚁和大象,知道大哥和阿娘乃至她自己都不会在乎这些产业。可不在乎是一回事,继承权又是另一回事,这就好像我可以把东西自愿地送给你,但不代表我就愿意你来抢夺。
其实,伤大哥最深的还是那句“吾儿愚钝,不堪大任。”如果他自始至终都对大哥的表现不满也就罢了。可不论在人前还是人后,他总是在夸奖大哥“人中龙凤,堪为吾族表率。”大哥也确实担当得起这句夸奖。这是世所公认的。
没想到,唯一的一次否定就是这封遗书,用一封遗书把大哥活生生定在了耻辱柱上。
那个时候,大哥的眼神中酝酿着风暴。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他到底有多狠。
世人遵循嫡长继承制,也最重孝道。身为嫡子长孙,即使是一个傻子,也能毫无悬念的继承家业,除非不孝到被世人唾弃。
大哥要孝,就要遵循他的遗命,放弃继承家业;不放弃继承,就是不尊亡父,有违孝道,被世人唾弃,失去继承权。
无论左右,都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她很庆幸,大哥也是清醒的。因为那句:“嫣嫣,我早晚会证明给他看,我到底能否担当大任。”
乱世出英豪。如今,世道彻底的乱了……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那个……那个位置?”程嫣喃喃
“哪个位置?”程谨看着她笑,“当皇帝吗?”
看到程嫣郑重地点头,程谨笑得愈发灿烂。
“有几个人没想过当皇帝呢,毕竟那种高高在上主宰众生的生活谁都喜欢。可当不当皇帝不是我现在应该想的……”
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是现在应该想的吗?
程嫣笑了,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程谨手痒,又太守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好了,你也早点休息。我也要回去了。”
看着程嫣笑眯眯的点头,程谨站起来,走了两步又想到点事情,转回身,“明天你要不和我们一起去打猎吧,我让阮斌陪你,别看他文质彬彬的,武艺也不差,保证你明天不会空手而归。”
“哥哥!”程嫣皱着鼻子娇嗔着,爬起来推着哥哥向门口去,“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先想想自己要娶王氏的哪个小娘子吧。”
程谨失笑。
两人又笑闹了几句,程谨才告辞离去。
离开的时候,看到二十还是戳在廊柱旁充当门神,十九已经不知去向,他又多嘱咐了几句才走。
望着程谨很快湮没在夜色中的背影,程嫣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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