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落这细细一打量下来，便觉着还有哪里有些古怪，对了，是称呼，起先未曾注意，如今静了下来，才觉察到眼前不过一面之缘的九陌竟唤她“落儿”，语气还是那般温柔，是那种关系极亲密之人方会用的口吻，窃窃私语，贴耳呢喃一般，恨不得穷尽毕生之温柔唤出这两个字——“落儿”。

苏落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你是叫九陌吗？”

“落儿？”九陌眼眸之中是毫不掩饰地惊讶，眼前的九陌在她的面前毫无掩饰自己情绪的想法，喜怒哀乐尽是生动，“你这是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苏落一时为难应该如何开口，瞧眼前九陌的样子，她与他应当是渊源不浅，关系是极为亲密无间的，可是如今她什么都记不起，跟何谈说什么认识不认识，所以她究竟认不认识九陌，她也不是很清楚，再者言，这不过是个梦罢了，是真是假尤为可知，不过话说回来千百年来她倒是甚少做梦，做梦的次数屈指可数，做这般真切生动的梦还是头一次，她犹豫了片刻说道：“若我说我不认识你，你当如何呢？”

九陌漂亮得出奇的眼眸之中顿时流露出一点无措，一双灿烂动人的金瞳里满是悲伤，他就用那样黯淡无光的金瞳望着苏落，一动不动地望着苏落，良久，苏落才听得九陌说道：“落儿，此话可当真？”

苏落被九陌那样凝视着，不知怎的，心里莫名地涌上一阵极难过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江倒海，搅得她整个心都混乱不安，苏落垂下眼眸，本想说此话是真的，一出口却成了：“不是真的，我方才同你说笑呢？也就你傻，这都能当真，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你莫要恼我了，方才说的都不作数，可好？”

“落儿，”九陌的眼眸之中悲伤未褪，唇角勾出一丝颇为无奈的笑意，像是在风中飘零着的破碎的花瓣，悲伤且动人，“方才那句话许是你说笑的，可是这句话我也当不得真，便是在幻境里，他在你心里的分量都远胜过我，明明先遇见你的人是我，可是真是不公平，我与你和他与你本该是后不僭先，岂料他来了我倒成了亲疏有别，使得他与你和我与你成了疏不间亲。”

苏落听了，心中不免疑惑，九陌所言，她不是十分明白，按理说她与九陌之间应当只是桃花一面的缘分，而她与夙回之间纵是朝夕相对也是相距甚远，“你在说些什么，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便是你入了幻境，先遇见的也是他，便是他一剑刺穿你的心，你也未曾怪过他。”

九陌话语之中的委屈苏落听得分明，这份委屈落入她耳中好似能打在她心上一样，果然美人一伤心便更加楚楚动人，她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九陌绝色皮囊的作用之上，也不去深想分毫，她稳了稳心绪，问道：“什么幻境？”

苏落不由地在心里夸赞了自己一句，果然即便是如此境地，她犹能临危不乱，听出最为关键的信息。

九陌温柔地回道：“幻境就是这里，你入了幻境了，莫不是落儿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成？”

苏落用了须臾时间让自己惊讶，又用了须臾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泰然地问道：“那我要怎么出去？”

九陌的眼眸之中敛了悲伤，满是缱绻温柔，深情款款地望着苏落，“落儿暂时别想着出去了，在这幻境之中陪我一会吧，难不成落儿不想陪我待一会吗？”

苏落灵眸一动，“可我要回去睡觉的呀，我很困。”

九陌温柔不改，深情依旧，“困就在这睡一会吧，我守着你。”

这苏落真真是无话可说了，九陌眉梢一挑，再度开口，“你真想走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从来都不能不成全你，你就是知道这一点，知道我绝不会伤你分毫，才老占我便宜的。”

苏落一愣，什么时候的事？他说得这般恳切，难不成我真的占过他不少便宜吗？

九陌看着呆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苏落笑了，笑得极灿烂，极温柔，万般缱绻温柔，万般经年不改之款款深情全都系在了眼前人一人之身上，他笑着揉了揉苏落的头发，动作有些生硬，好似是第一次为之，而后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苏落，轻轻柔柔地在苏落眉心落下一吻，再之后他的目光有些极力避免却避无可避的闪烁，他半垂下长睫，长睫半掩住一双耀眼动人的金瞳，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声音极轻极淡，一不注意听便会错过的一句话，他问苏落，“落儿，可喜欢？”

这话说得有些意味不明，也不知他是在问苏落喜不喜欢他这极其轻柔满含深情落下她眉心的一吻，还是问苏落喜不喜欢吻在她眉心的这个人。

苏落将这句话听得分明，她垂下头不言不语，连呼吸也是轻轻地，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惊慌失措，又要在这惊慌失措之中故作镇定，因为只好放缓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垂下头掩饰面上因不由自主而流露出的丝丝慌乱的神情。

待半晌后，苏落将此事想明白了，好端端地九陌吻她作甚，再说了她是女子，他是男子，分明是他在占她的便宜，她为何要不好意思，该不好意思的人分明是她，她应该瞪回去，对，苏落，瞪回去，让他无地自容，让她平白无故占自己便宜！

苏落还没来得及作出十分凶狠的表情，才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九陌，九陌便满目柔情地望着苏落，那双眼眸清澈通透，一泓秋水似要自那鎏金的眼眸之中溢出，“落儿，上辈子来不及同你说的话，现在我说给你听，我，喜欢你。”

苏落还未及反应，九陌便突然将苏落揽入怀中，拥她在怀里，结结实实地紧紧地抱住了苏落，这个拥抱厚重得像是承载了历经沧海桑田犹不言悔那些凡尘之中的人才有的虚妄而真实的情感。苏落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舍不得推开他，舍不得推开他的怀抱，因为这个怀抱给她的感觉像是久别重逢，她与他久别重逢，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紧紧地抱住了九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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