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时,苏落便带着卿殇去了凡尘中的住所,城南别院。
归止楼无门可入,无门可出,唯一的出口便是夙回先生院中的那方小塘,塘中雪白色睡莲常开不败,四季可赏,开满了那方小塘,像是陈年的积雪。
自夙回院中那方池塘入,便可至城南别院院门前的那处荷塘,水不湿衣。
这城南别院原是若干年前一名商富豪用以金屋藏娇之所,后来红颜故去,此地渐荒芜,不为人知,夙回早年间发现了此处,便在院前以灵力引水开塘,打通内外,又将这处荷塘同他院中的那方小塘相连,一来方便出来,二来在凡尘之中处理事务之时可用来暂住。
城南别院里,经年下来备了不少行装,世间三百六十行,大概行行行装齐俱,黑羽传话,若那人重病,她与夙回便扮成医者接近,若那人好道学,那便扮成道士,以此类推。
二人在城南别院换了身行装,苏落扮成医女,以长长的素纱掩面,再让卿殇扮成学徒,特意为他挑了身水蓝色的袍子,不得不说,这人纵是学徒的衣着,亦是清秀的高贵之气。
同卿殇说了大致的事情,苏落便取了医药包和钱袋,二人便去帝京都将军府登门造访,访的自是这位晚夫人。
苏落以“本人得世外高人真传,因曾承蒙将军之恩情,如今听闻将军夫人身体抱恙,特来为将军夫人诊治,分文不取”的理由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将军府后院。
行至后院,方才为苏落引路的小厮向后院里一正在打理君子兰的丫鬟说明了缘由,说道“这位医女医术卓绝,因曾承蒙过将军的恩情,听闻了我们将军夫人之病,特来医治”如何如何说了一堆,那丫鬟丝毫不为所动,又说道“真是医者仁心,知恩图报之人”,那丫鬟依旧不动,直至说道“分文不取”之时,那丫鬟才莞尔一笑,对苏落道:“医女姑娘,请随我来。”
苏落跟上她,卿殇随后,丫鬟侧过头朝她嫣然一笑:“医女姑娘,你真是有心了。”苏落回她一笑,想表现出医女的温柔,方想起自己带着长至腰侧的面纱,眼前的丫鬟分明看不清她现在是何表情,便隔着面纱朝那丫鬟吐了吐舌头,好歹是个将军府,这么缺钱吗?分文不取才要,还好自己一上来顺带提了句“分文不取”,不然还进不来呢。
丫鬟停了步子,笑容淡了下去,秀眉蹙起,苏落心中一悸,该不是隔着面纱,她都能看出自己方才朝着她吐了吐舌头?
“这位公子,后院是夫人妾室的居所,男子不得入内,还请公子留步。”
她这番模样原是对着卿殇,苏落暗松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卿殇这样的被打扮成学徒,在旁人眼里都是公子,日后还是让他扮点别的吧。
“姑娘莫恼,”苏落开口,“这是我的一位学徒,学艺精湛,实乃我的得意门生,我这才会带他一同前来给我当助手的。”
那丫鬟听了,朝着苏落微微笑着说道:“原是如此,但那也不行,这后院里住的都是将军的夫人妾室,将军之外,任何男子不得入内。”
苏落对着卿殇笑了笑,既是说给卿殇听,也是说给那丫鬟听,“既是如此,那你便等我一会吧,这将军府大,你可以请府上的小厮带你去别处晃晃,只是外头风大,不要出了将军府就是,不然我寻起你来麻烦得很。”
苏落想,卿殇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懂她的意思,她见卿殇抬眸,道了句:“师父放心,徒儿明白。”她便放心了。
随后便朝那丫鬟道:“好了,还烦请姑娘领我去夫人房中吧。”
那丫鬟笑着为她引路,道:“医女姑娘随我来。”
苏落随着她穿过一处长廊,一边走那丫鬟一边同她讲自家夫人是如何如何患得病,如何如何卧病不起,如何如何地不幸,苏落心道,这些我可比你清楚多了,听她说完了,便道:“夫人遭遇,着实令人伤心啊。”这话她不知说过多少回了,从未有哪一回真替那人感同身受过。
那丫鬟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医女姑娘,您的心肠真是好。”
苏落讪讪一笑,灵眸一转,是时候可以试探了,“唉,将军与夫人夫妻情深,夫人如今病成这样,不知将军该有多伤心,看望夫人后,我再为将军开几副调理身子的药方,防止将军过度忧思伤身啊!”
那丫鬟眼中的点点泪光夺眶而出,苏落想,若是她否认说,将军与夫人感情不睦,甚至如何如何宠妻灭妾,那么晚夫人的病八成病根就是她家将军。
不想,那丫鬟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流下的泪滴,说了句:“可不是嘛。夫人的病一直不好,将军遍访名医,是个有名气的大夫都请来看了,可夫人就是不好,将军只要无要事处理,便时刻陪在夫人左右,侍疾喂药,凡事亲力亲为,夜里都是等到夫人睡了,将军怕扰了夫人安眠,都是轻手轻脚盍上房门再回屋去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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