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低头叹道,面露遗憾。
“怎么说呢?”浮清抬眼看他。
“因为就算是富可敌国的商人,每年也只有一次机会可以得到圣酒,那就是三月初三,因为只有那天,国师才会拍卖圣酒,而且一年只有一壶。出价最高者,可以竞得。”
“哦?那你们知道每年的竞价都是多少吗?”浮清看了眼倩尤,再看向小侍。
小侍低下头说道:“您问及此,我就告诉您这几年我知道的出价吧,据说大前年,国师用那钱款为皇后修建栖凤台,前年扩建天宁宫,去年修建白玉阁,今年还不知道,不过也会是座宏伟的宫殿。”
浮清听及此处,笑道:“看样能竞得圣酒的人,的确富可敌国。”
“说的就是呢。”小侍笑着看他。
浮清和倩尤看向窗外,金阳已经完全沉没到地平线下,天边仅剩一丝残光,想必到了约定的时间。
倩尤心里觉得讽刺,当年全族被害,姐姐当着自己的面被侮辱,而这家伙躲藏了几年,出来居然炼丹酿酒,伺候这群曾经灭他全族的敌人,怎么想,都觉得此人甚是可笑。
倩尤和浮清走到国师府的门口,便见人迎在那里。
讲实话,倩尤看到他的第一眼时,便知道他确实是记忆中的那个孩子,除了外貌上显著的特点,还有的就是他那无人匹敌的虚伪笑面。
小时候他和其他孩子一同进宫,总是一副面带笑容彬彬有礼的样子,印象中他的胆子也比较小,每当别人讲话吟诗后他又会奉承一番,那谄媚的样子倩尤记忆犹新。
如今相见,他仍是这般面容,大小眼眯缝着,露出谦逊而友好的笑容。
“二位请随我来。”国师府气派辉煌,入门便嗅到院内的香气,朦胧中庭院呈墨蓝色,飞檐直冲天际,正门对着的,便是主殿,鼎式香炉遮挡住殿内神像,香烟袅袅。
他们顺着白玉台阶而上,两个魔界重犯,朝廷的死敌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了他们的国师府。
走进,倩尤才发现国师府傍山而建,主殿后门通向山院。
倩尤看着宏伟壮阔的府邸,想起北漠西境任何的主城都不及国师府的万分之一,看样子国师亦是深受朝廷的重用,才会有如此广阔的宫殿。
赵国的百姓食不果腹,横死街头。而他们的富人,可以为了一杯酒而出一所宫殿的价格,何其荒唐。
倩尤快步走到何远的身旁,嘻笑说道:“看这样子,过的不错嘛!”
“还好,若是姐姐仍在,我相信定会更好。”听到了他的话,倩尤便觉得这就是那个时常笑面,喜欢谄媚的家伙。
“说吧,你叫我来为了商讨什么呢?”
“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对策,你觉得你这位赵国的国师,与我这个前朝的罪人间有什么对策呢?”倩尤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他像是朝廷的说客。
“我们可以联合,让国家更太平,百姓更加富裕。”
“太平,富裕?”倩尤嗤笑,此时他们进入大殿。
何远轻轻挥手,身边的侍童全部退下,同时关上了南北开阔的所有门,大殿顿时变得封闭。
倩尤内心一惊,不过有浮清在旁,就算有秘术控制,他们还是可用传送之术逃脱,更何况,人界小卒,能耐他何。
“正是,我和姐姐们合作,便可使这天下太平,百姓富裕。”
“说吧,现在的百姓如何富裕呢?又能富裕到什么程度呢?富裕到一座宫殿买一壶酒?”
倩尤说罢,走到殿旁,看着神像一侧高耸的酒坛,铺金嵌宝,酒坛的口径露出少许的琉璃材质,瓶身整体用金料包盖,上面雕刻彩凤祥云等图腾,色彩变幻之处均镶嵌着多彩的宝石。
何远不紧不慢,柔和地说道:“富可敌国只有少数人可以达到,普通百姓当然不会。但是衣食无忧,安居乐业,不成问题。”
“我想你知道我们的打算吧?”倩尤挑眉看向何远。
“略有耳闻。”何远回她。
“那你的想法呢?”倩尤走到酒坛的侧面,继续观赏。
感叹贵族们,竟然为了一个荒唐的酒坛如此耗费,恐怕这上面一小颗的宝石,便够一户百姓一辈子吃饱穿暖。
“我认为少战为好。”他浅淡地笑了笑。
“哦?你说的这是何意?”倩尤蹙眉看向酒壶。
“当今朝廷混乱,百姓苦不堪言,主要是因为国家善战。连年征战,国土是大了,但日子也变得苦了。”
“亏你还知道日子苦。”倩尤轻撇着嘴笑道。
她昂着头,看着大殿顶彩绘的图画,虽是抽象,却栩栩如生。
她继续问何远:“那你此次要我来,谈所谓的合作,就是不再战争?”
“正是如此。”
“赵家人做的事,难道你都忘记了?”倩尤语气寒厉,眼神如刀般看向何远。
他依旧目光轻柔:“这世间又哪有绝对的事呢,您何必动怒。”
他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样子让倩尤语塞。她继续仰头看向梁上的绘画,不再理他,交谈陷入僵局。
浮清看着她怒而不语的样子,忽然觉得可笑,便低头看地,嘴角轻扬。
倩尤好似看到了他的嘲笑,白了他一眼,依旧看向殿顶。
“你说你在朝中多眼线,原来是这个意思,想要叫我停战。”倩尤边叹气边说道,“可是,你不知道我们心里的恨吗?”
何远看着她,依旧是那温润的眼神,让人想扁他,却无法下手。他慢吞吞的说道:“可是谁又能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中呢?”
“不然呢?忘了吗?”倩尤忍无可忍。
“人们虽然常说忘记过去,是一种背叛,可是谁人又想一直活在过去的痛苦中不自拔呢?我们都要向前看,您说对吧?”
“那你讲讲,这么多年,你是如何向前看的!”倩尤语气加重,呼吸变得急促。
“我离开家,成了央国最普通的小乞丐,天天沿街讨饭,乞求能够活下来,只要可以活下来,那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说着,映在他眼里的烛火格外闪烁。
“后来我四处拜师,只要可以学到医药方面的内容,我便不辞辛苦甘为采药童。
我跟随当时最厉害的赵国药师,采药,炼丹,做饭,杂扫。他对我还算精心,让我整理他的毕生所研。
我不断学习医理和药理,随他游走四方,识辨央国草药,配练多种药效的丹丸。
师父寿终之时,我将他一生的成果,尽数记于脑中,并不断实验研究。同时游走天下,为人治疾。”
他说至此,倩尤望着他依旧闪烁的双眼问道:“那你为何不为医者,却为国师?”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我潜心研究药物,练就无人能敌的丹丸,灵药加上仙气,人们对你的感激便不止像对医者那般,更多的,是一种崇拜。”他说至此,喉中阻哽。
“就这样,我依附一赵家大户,他将我推荐给皇帝,我治好了昆帝多年的头疾。也因会酿圣水,用丹丸换取金钱,金钱和丹丸再换取官心,十几年来如此,走到了今天。”
倩尤看着他回忆往昔艰苦岁月的时候,一直在用手抚摸着酒坛上面的一块,那上面是用宝石镶嵌的祥云图。
“你想告诉我的,是只要向前看,便可以过的更好是么?”倩尤盯着他那抚摸宝石的手问道。
“不,我最敬重的姐姐。”他语调平缓,依旧用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嗓音说道:“我想要告诉您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说着按下宝石。
酒坛发出轰隆隆的转动声,前一面的金壳转向后方,露出里面的琉璃材质。何远高举烛火,酒坛内的景象,让倩尤和浮清顿时惊大双眼。
倩尤心脏猛跳,放慢呼吸盯着瓶内。
她对那向她淫笑过的赵六叔有着深刻的印象,酒坛之内,正是泡着那已被阉割的他。
他们转头看向旁边高举灯烛的何远,只见他微笑地看着坛内的身影,面容依旧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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