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伙计停了眼泪,疑惑的看着她。
“三小姐,您怎么过来了。”蒋六儿起身,迎她坐下。
那小伙计一听,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扑过去跪在她脚边连连磕头,“三小姐,三小姐求您救救小的啊......”
“你别慌,出什么事儿了你先仔细说清楚了,若你没有错,我自然会帮你。”赵慕鸢把他扶了起来。
那伙计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这才细细讲来。
“半个月前,我与杨花巷子的大牛,还有西市梁记酒铺的三余,难得聚面儿,凑一起喝了些酒,一直喝到三更天才回去,回去时经过一处荒废宅子,大牛说想小解憋不住了,我们三就进去一块儿小解了......”
那宅子荒废了许多年,连大门都没了,正对着大门还有一个不小的池塘。
大牛进去后,正想去湖边小解,便看到墙头上翻过来一道人影儿,还以为又是哪个毛贼想摸点儿东西,便没打算搭理,左右这荒宅子里能换钱的,连廊柱都快被人拆了偷完了。
而他虽然醉了,可素日里还算机灵,当下觉得不对,按着大牛和三余就趴进了草丛里。
“这荒废宅子,大门都没了,就算是偷东西,大半夜的走正门又能如何,被人看见了顶多笑话两句没出息,谁会费那功夫,还翻墙啊。”伙计说着,看了一眼三小姐神色微凝,知道她这是相信自己说的,便又继续讲。
大牛吃了一嘴泥巴,正要发火就被他堵住了嘴。
“嘘——”他示意二人噤声,看着那翻墙头进来的人,不仅鬼鬼祟祟,还扛着个麻袋,左顾右盼走到了湖边,将麻袋扔了进去,又费了老大功夫才翻出去。
“那人扔了什么东西啊.........”大牛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三余吓得牙齿打颤,“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三余这样一说,他们便都赶紧跑了出去,直奔最近的大牛家,在他家挤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敢回家。
“那人也没发现我们,都过去一月有余了,我们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伙计说一句,瞥一眼她的神色,“直到昨天,那宅子附近一户人家的小孩子贪玩,许是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家里人找了两天没找到,想到他平日喜欢去荒宅里摘野花,过去一看,没想到就看到了湖里飘着的自家孩子的鞋。于是就请了会水性的人下去,捞了半天,孩子的尸体没捞上来,反倒捞上来好多白骨,还有那个....那个麻袋.......然后就报了官府,眼下正抽干了湖水,在捞尸体呢。”
“还有呢,若只是捞出来那些东西,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蒋六儿适时插了一句,让他把话说清楚。
“还有今儿一大早上,大牛,大牛在街上被马车撞死了,我觉得不对劲,跑去三余家一问,结果家里人说他大前天起就没回家,还以为是住在铺子里了!可我去酒铺问了,掌柜的也说他从昨天就没来了,只当是生病了.....”他越说越觉得害怕,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三小姐,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就是看见了他扔东西,我连他扔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他这是要灭口啊!”
三余和大牛都没了,下一个不就轮到他了。
“你先起来,不要着急。”赵慕鸢又扶了他一把,让他坐下说话,心里也有了些底。
“你既然说当时躲在了草丛里,事后一个月也都没什么事,想来开始就没被那人发现,既然没发现你们,又如何灭口呢。”
“可大牛和三余......”
“马车撞死人可比直接灭口要难得多,且不说如何精准的操纵发狂的马儿去撞人,就算他能做到,那也不能盘算的这样精密,知道大牛什么时候在街上,在哪条街上,站在哪个位置,才能一击即中且只撞死他一个人。至于三余,你也说他只是没了消息,人说不准还在呢。”她端着茶杯,看着里面漂浮的茶叶,“眼下有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个扔麻袋的人,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我.....”伙计看着她,语气十分犹豫,蒋六儿一看就来气儿了,“你要想让三小姐救你,就老老实实说清楚,你再这样吞吞吐吐,别说三小姐了,我都不信你,不信又如何帮?”
“我说我说,六爷,您别生气。”伙计急忙认错,这才又道:“那人,那人是....是京兆府尹唐多顺!”
“你可确认?这话决不能胡说!”蒋六儿十分震惊,又和他确认了一遍。“堂堂京兆府尹大人,怎么会深更半夜,翻墙抛尸呢?”
“六爷,三小姐,我绝不敢胡说的啊!两个月前唐大人刚给自己的老父亲办过六十整寿,请的就是咱们醉霄楼的同乐宴。我当时也去了唐府,唐大人还和我说过好一会儿话,夸我手脚利索,赏了我几两碎银。而在荒宅那一晚,虽是夜晚,可月色极好,且唐大人鬓边那么大一颗痦子,我就是隔的再远一些,也能认得出来啊!”伙计索性豁出去了,连痦子这样细微的证据都说了出来。
“我回来了。”
正说着,窗边突然倒吊出来一个人影,吓得伙计大叫一声,摔坐在了地上。
“大惊小怪什么。”赛罕翻跳进屋内,拍了拍手。
“赛罕姑娘.....这是做什么去了?”蒋六儿忙起身给她让座,帮她倒了杯茶。
“我们是从绣春苑出来的,回去的时候正赶上官府在查他方才说的那件事,被堵住了去路,就绕道往这边来了。我过来之前,让她去仔细问问看是怎么回事,这下正好,也不用去打探了。”
“确实不用怎么去打探。”赛罕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都是些白骨没什么看头,唯一一具没见白骨的尸体,也都烂的快看不出人形儿了,负责来查案的人,应该不是你爹的属下就是好友,我见过他进你爹的书房。”
“那些尸体呢?可有查出来都是什么人的尸体?”蒋六儿询问道。
“哪有这么快,都成一堆白骨了,我回来的时候官差还在拼骨头呢......”赛罕语气轻松的说着,伙计却吓得快要站不起了。
“不管是谁的尸体,只要捞出来了,查出来也是迟早的事儿,就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天日,死的无人知晓......”说到这里,赵慕鸢忽然顿住,手心沁出一层密汗。
因为她想起了在绣春苑时,秦扶桑说的那句话。
“不过若说起这杜丽娘,也是运气好。”
“你说柳梦梅要是没有恰巧宿在梅花庵,哪能遇到她的游魂,遇不到,还怎么撬她的棺材板,那谁又知道她还活着呢?”
初时一听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却细思极恐,从绣春苑回赵府,那条被堵住的路正是必经之路。
“今天在绣春苑说的那个小扶柳,好像有她的尸体,有人认出来捡上来的一块扇坠子,是她喜爱之物。不过也有人说那扇坠子早就被小扶柳送了人,且小扶柳是病逝的,总之说法很多......”
赛罕不说还好,越说赵慕鸢越觉得背后发寒。
秦扶桑,会不会是算好了,才故意把她约出来听戏,偏偏听牡丹亭那一出,偏偏提到小扶柳,偏偏在点评戏文时说了那样一句话........她视线缓缓转到那个伙计的身上。
会不会,这个伙计也是被安排进来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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