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始宸把这首短歌行唱了整整三遍才停,然后他突然露出一副非常无聊的表情来对太尉道“国丈大人,朝堂倾轧太累,你就当朕真的只是为你唱首歌吧。皇后生的真儿朕很喜欢,待他年纪稍长,会让弘文馆大儒亲自教导。左丞相前日将抽穗的蛮平粟奉上来看了,长得很好,灌浆比俞国的麦子更扎实,国丈若肯为朕分忧,安京城外山海别苑便是申屠家的。”
申屠庸开始苦笑,他知道若是按照前朝的典故,崔始宸手里的匕首应该插在自己的心口。之所以现在没有发生这种事情,是因为还有一件事情让俞皇放心不下。
“曹孟德当年作此歌,结果赤壁之战大败溃逃,圣上如今唱起来却不觉得萧索吗?”无视俞皇手上捏紧匕首的动作,申屠庸抚着自己的胡子笑了起来“圣上是见过以前宫中旧人了,魏太妃的糕点还算满意否?”
那狡猾的老女做的糕点自然是好的,毕竟用的可都是白鹭庭送进去的东西。崔始宸不怒反笑,反问道“魏太妃要的东西朕给不了,你也给不了。安王给得了,他却是个天残。国丈大人对一介废人怕是不会感兴趣的。”
“圣上明鉴,老夫已经年过花甲,对于金银宝器、屋产田地、奇巧美女都没有了兴趣。只期望申屠一脉后裔能永享荣华,也算是为子女之计深远。”申屠庸面皮抖了抖。
说来外人不信,他却知道崔始宸是个讲道理的人。虽说他在先帝大行当夜起兵造反,夺嫡上位后不惜杀死除安王之外的所有兄弟姐妹,甚至连亲骨血真儿都被漠视,可他却从来没有大肆屠杀过功臣,太子太傅楚巍、中大夫王辛哲、甚至是兵权在握的林起,都不是直接死于他手。如果没有申屠氏的桩子在暗中对林起下毒,那么林起甚至可以在凉州安稳度过余生。
夺兵权以稳固朝政,开外商以发展经济,若他确实是崔家血脉,或许未来也会被后人称为中兴之主。只可惜,只可惜。申屠家能扶起来的只能是假皇子,一介傀儡长出了尖牙锐爪又怎样?狸猫就是狸猫,真龙还活着,他的位子依旧高处不胜寒。
“嗤,呵呵呵……”崔始宸发出了嘲笑,“申屠庸,你想要永世侯?”
“书上说商贾之人如苍蝇追逐腐血般追逐利益,若有三倍的利益便敢把家中老小的命全部赌上,若有十倍的利益便敢把自己的头颅也放上去称量。朕以为不过是夸大,没想到如今真让见到了一个这样的人。”
商贾好啊,他喜欢商贾。这些苍蝇虽然干的事情恶心了点,却像是泥水里的鲶鱼那样能在最肮脏的地方活的风生水起。比如白鹭庭那个叫王焕的鹭嘴官,光是靠他手中几条海船,运了多少好东西进来了?要知道蛮平粟开引种以后安京的粮价整整跌了一成半,如果能大力推广的话那就再也不会有人因为饿肚而死,与南夷的往来再也不会窘迫。
可是商贾这种角色最应该做的是把握好分寸,小心维持天平两侧的平衡,千万不要为了短期利益和东家撕破了脸。
俞皇笑得眉眼弯弯“申屠庸,永世侯是什么恩赐,你有命领吗?”
惊雷落下来的时候,雷鸣稚些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随着一声巨响,院子内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榆树大半枝丫被劈了下来,顿时像一个秃了半个头的癞痢,显得十分可笑。
丽慧低着头站在她身边,轻声且快速地用南夷母语将街上发生的一切告诉她。熟悉的发音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画面,她似乎身临其境,亲眼看到一骑骑快马在灰蒙蒙地天空下面,朝着安京都奔驰,身后拖着的马车在泥泞的土路上压出一道道极深的车辙。
只有载了八牛弩之类的重武器才会压出那么深的车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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