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赶紧把工事停下来,打发那些走卒民夫回村子去,”孙岩一巴掌拍在谢琅身上,低下头来沉声道“擅自聚集民间壮力是掉脑袋的大罪,谁给你出的馊主意?是不是那个杂种?”
被他一口一个“杂种”的陆凌霜就坐在远处屏风后面批公文。御史中丞耳清目明,稍微凝神便听得到两人说的是什么。想想那小书生现在肯定是连白眼的翻不出来样子,他不由弯了弯嘴角。
谢琅闷声不答,孙岩只以为他是受人胁迫不敢说实话,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牌,劝道“我这次到蒙州来,带了廷尉监的玉牌。有此玉牌在,你尽管把所受的委屈都一股脑还回去。”
那玉牌晶莹剔透,正面刻着一只豹头。
谢琅直摇头“美玉虽好,可我不敢收。”他清楚一个事实——从初到安京时莫名其妙地被人软禁太尉府内,到少府铜承的桩子汤五炬暗示他去动银山,到天牢的大火,再到雨巷那一次险而又险的刺杀,最后被安上蛮平细作的帽子差点被杜律砍了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伐,可申屠庸想要杀他的心思是明了的。如今这枚美玉,又焉知不是蛇蝎毒物?
“你真的不收?”孙岩的目光一下就变成了看白痴似的神色。他不甘心地再次把玉牌往谢琅面前递了递,“虎迸卫把你拷走那时我没有出来帮你说话,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既然身在官场了就得按照官场的规矩来,万不得意气用事……”
“谢琅,你该吃药了。”外间陆凌霜把折本子“啪”地一合,将孙岩的话打断了去。书生从善如流,一翻身从塌上爬起来,从枕头底下掏出大堆的药丸药粉药片往嘴里扔,艰难地咽下去之后才对孙岩道“说一千道一万,我是身在御史台的清流,你看我家钱老大人与太尉大人是否交好?”
一句话便把少府来的大匠噎死了,孙岩面色铁青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出官衙。
刚刚跨出蒙州官衙的门槛,门旁那半人多高的石狮子后面突然转出来一个面色灰暗的仆从,一脸谄笑地对他弯腰“孙大人还请留步,我家主人有请!”
“哪位大人?”孙岩将这不知哪里来的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身上居然没有半点徽记,实在看不出是谁家的。
那人对他拱了拱手,示意他往暗处走。可孙岩初来乍到,哪里敢乱走,急忙露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威吓道“我乃圣上特派少府考工官大匠孙岩!你这小人鬼鬼祟祟一看便不是好货,要是说不清楚,我只消叫一声官衙的驻兵便足以将你踩成泥浆!”
仆从急忙连连求饶,点头哈腰地说主子的车架就在不远处,请求孙岩与他走一遭,必定会有好事。
往远处张望一下,的确有一匹棕色母马拉着的马车停在那儿,车厢不大,悬着暗蓝色的车帘,看起来十分低调。在仆从奉上一个足有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戒指之后,孙岩终于动了心,手依旧放在刀柄上,一步步地往那马车旁挪去。
“请问,车内是哪位足下?”
暗蓝色的车帘被从内掀开,出乎孙岩意料的是,露出来的那张脸不属于任何一位朝廷官员——竟然是个女子!那女子明眸善目,肤白清秀,端的是一副好长相,对孙岩落落大方地一笑道“妾身绿莺,是蒙州刺史张知景家的,此番大人托我前来,是想与您做一笔交易。”
“张知景?”这个名字孙岩倒是听说过的,但算来张知景年过五十了,车内这女子才不过双十年华的样子,难道是其女儿?不,不可能,纵使蒙州边关地区风气也未开放到能让官家女儿单独出来乱走的地步,更何况这女子梳的发髻是妇人的坠马髻……“敢问大夫人,为何张大人不自己出来与孙某相见?”孙岩揣摩了一个称谓。
这个称呼让绿莺笑得花枝乱颤“承不起大夫人之称,绿莺不过是偶得张大人青眼而已。我本来乃是商家之女,最是清楚合同杂务,我家张大人这些日子又病了……”说着她朝着蒙州官衙看了一眼,孙岩豁然开朗,看来是因为张知景与那谢琅陆凌霜政见不同,才“得了病”吧。
“……所以,便由绿莺跑这一趟,特地来请孙大人。还请孙大人看在我家张大人的面子上,应了这约。”女子说着,从身后摸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数十颗各色宝石顿时让孙岩的呼吸一紧!
虽然这女子满口的黑话难以信任,可光是刚才到手的红宝石就能抵过他一年的俸禄了呀,没想到荒僻的蒙州居然有如此油水可捞,这叫人如何忍得了?
“孙大人若肯来,好处远远不止这些。”绿莺最后又添了一把火,孙岩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三步并做两步爬上马车,随着仆从轻轻斥马“出!”一路哒哒直朝张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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