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路灯在雾色里闪着惨白的光。叔青这会就住在中国城的一间地下室里,窗子靠近人行道,只露出一半的光线。
窗外不时有醉酒的人拿着震天的音箱,滑着滑板喧哗而过。
叔青原本在美国的亲戚,是很早就去了美国的老华侨。他膝下有四个孩子,生活却过的很节俭。如果要洗澡,得要提早两个小时,让水滴一点点滴到澡盆里。
一再麻烦亲戚,实在过意不去。叔青便主动搬了出来,自己出去找房子住。
中国城的地下室里,一张床,一张桌子,便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落脚点。一个月180美金,这还是跟人合租的价格。
刚到美国的时候,叔青身上只揣着国内亲朋好友借来的60多块钱美金。这点钱,对于当地的物价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的。
实际上,Ph.D学位的课程非常吃紧,每天的学业、论文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开始说好的全额奖学金,在一个学期以后,因为指导教授的离职而变成了半奖。
不得已,叔青还要利用所有的课余时间,往返于两家中餐馆洗刷盘子,来辛苦维系日常的开支。
他经常在水果店打包发烂的香蕉,这个时候价格是最便宜的。店主偶尔会同他开玩笑,问是不是家里养了一只猴子。
叔青听了只觉得心下无奈,但还是会与店主礼貌笑笑。生活艰辛,个中滋味,只能自己肚里咽了。
等到他好不容易捱到毕业,拿到了学位证书,却又迟迟找不到一份满意的工作。眼见着学生签证就要到期,如何再续签又成了一样难题。
毕业以后,同样面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签证又到期的中国留学生也有不少。被逼的没办法了,通过嫁(娶)本地华人而留下来,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种方式。
偏偏这个时候,叔青收到了国内来的紧急电报。父亲在电报上说,他的母亲得了癌症,国内医生已经无法救治,叫叔青想想办法。
想办法……这个时候还能想什么办法呢?一边是签证到期,工作没有着落。另一边,是重病的母亲,急需要好的医疗资源来救治。
雪水开始融化,地下室的玻璃窗上溅满了淤泥。叔青强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吃不喝,枯坐了整整一日。
他想起临别的时候,母亲紧紧握着他的手,“你一定要争气啊。”
如今想起母亲的嘱托,他又格外觉得心痛难耐。
叔青像没有魂的人一般,浑浑噩噩的走到洗手间。他将脸盆的冷水放满,然后将自己的头整个淹没在里边。
有那么一瞬间,周围好像没了半点声响,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将叔青惊醒,他猛的抬起头来,望着镜中的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幅狼狈的样子?
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却是叔青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Hi,叔青,可算找到你了!”梁小雅激动的扑到了叔青的怀中,喜极而泣。
叔青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能动弹。
“你出国后不久,我也跟着父母移民来了美国,我们住在纽约。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你在洛杉矶的亲戚,这才……”梁小雅说着,又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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