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宜额际青筋一跳,眼睁睁地看着史倾棠看也不看木匣里的东西,抄起木匣就扔到了窗外。
木匣被摔开,里面的东西飞出,沉重地砸在地,七零八碎。
郭知宜想,若非被雨声盖过,那物件摔碎在砖石的声音一定很清脆。
因为那是一串青玉珠链。
白底青玉链。
她只这么远远地望一眼,就看得出颜色很正。
不消说,肯定是极名贵的。
因为史倾棠这举动,薄越整个人愣住,像傻掉一样。
屋内陷入死寂,屋外的雨声似乎也渐渐远去。
没有人说话。
徒余史倾棠面色覆霜地敛裙坐下,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嘭——”院门被人大力推开,重重地撞到墙,又颤颤巍巍地反弹一小段距离。
高行周站在门中间,身材高大,身姿笔挺。
透过厚厚的雨幕,高行周的神情显得异常模糊。
但就算不看,也肯定不会好到哪里。
郭知宜默默地想,若是按照高行周平时的作风,除了在生死未卜的战场,大抵不会有站得这么板正的时刻。
他大概率会撑着把高调浮夸的伞,没骨头似的斜倚在门框,噙着若有若无的调笑,直勾勾地看着这边。
身还会沾点雨水,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光鲜,故意引起窗畔姑娘的注意。心里暗搓搓地期待对方说,淋雨不好,快过来避避雨。脱口而出却是,好雨贵如油,倒是勉强能抵本公子身这件衣裳,本公子不亏不亏;然后再暗示性的补一句,不知待到雨疏风缓时,可否邀姑娘共赏雨霁虹出的美景?
然而,水雾飘摇,青年的高行周始终沉默着,一动未动。
就那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淋着雨吹着风,站在门口。
过了会儿,他终于动了。
不是离开,也不是进屋。
他脚步平静地走到院子里,捡起地的木匣,把摔掉的青玉珠捡回到匣子里。
大雨如注。
他一个人冒着大雨蹲在地,在地摸索寻找,一颗一颗捡回散落的青玉珠,连碎片也小心翼翼地收起。
屋内的香炉静静吐着淡烟,计时水钟的水又细又均匀地滴在所有人的心头。
史倾棠自始至终低着头,没有向窗外看一眼。
郭知宜轻轻地叹息,不忍地移开视线,打破死寂,“薄越,你去给高大人送把伞,请他快些去躲雨。”
说着她悄悄观察史倾棠的神色,鬼使神差地补了句,“就说是你老师的意思。”
她一颗心提起,屏息等了会,见史倾棠没有任何反应,俨然默认,整颗心总算是落地。
她催促着薄越:“快去,快去!”
薄越“啊”了声,飞奔过去送伞了。
郭知宜透过雨帘看去,高行周却并未接薄越递过的伞。
风冷雨骤,薄越的伞都撑不住,高行周却似浑然不觉。
朗日清空下意气风发的青年将领,此刻,狼狈地半跪在泥水中,固执地摸寻被扔散的青玉珠。
郭知宜心情有些复杂。
她拍了拍史倾棠的手,只是叹气,什么都没说。
史倾棠半垂着眼帘,声音极轻,“我不知道……匣子里装的……会是这等贵重东西。”
郭知宜按住她,迫使她抬头,“那现在,你需要我先替你去给人赔个不是吗?”
郭知宜说得很认真,怀着一丝丝的希望。
可史倾棠还是闭眼,道:“不必了,这样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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