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县令说完笑了笑,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然而一旁的亲卫和年轻县令却是齐齐变了脸色。
郭知宜挥了挥手,亲卫们垂首敛眉地退了下去。不知道老县令说了什么,那位呆若木鸡的年轻县令也迷迷顿顿地避开了他们,回到满地狼藉的山寨里处理后续的事情。
“大人可知,邸阁县的县令今天为何没有出现在这里?”郭知宜和老县令悠闲地向人少的地方走去,言谈举止随意地仿佛两个相知多年的老友。
“这也是下官想问贵人的。”老县令道,“贵人自邸阁而来,应知邸阁之事。”
“哈哈哈,”郭知宜一笑,“大人和在下都是心清眼明的人,没有必要打什么哑谜。在下有一个问题不解,还望大人赐教。”
老县令捋着花白的胡子,“贵人请讲。”
郭知宜手指点了点,“邸阁,白潭,连城,老竹山下的这三县离得如此之近,难道大人真的一无所察吗?”
老县令手的动作一停,眼神在虚空某处凝滞了一瞬,叹着气点了点头,“下官知道。”
郭知宜眼睑垂下,无意识地捏了下指节,发出一声低低的“啪”声,“看大人的态度,似乎不觉有异,难不成......大人和邸阁县令是一丘之貉(hé)?”
“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老县令摇了摇头,抬起眼望向远处青白的天幕,混浊的眼睛里浅色的光点浮动,“贵人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吗?”
郭知宜侧目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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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潭县衙门的监牢八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了住房拥挤的困境。
“啧啧,好惨哦。”郭知宜蹲在牢外,捧着下巴含笑看向形容狼狈的楚拾戈。
楚拾戈吐出一口血水,嗤笑:“堂堂郡君,专程来看我一个阶下囚,真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郭知宜摆了摆手,谦虚道:“没有没有,这一辈子就够。”
楚拾戈愣了一下,皱眉:“郡君什么意思?”
郭知宜:“听说你过去有从戎的志向?”
“那又如何?”楚拾戈翻了个白眼。
郭知宜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道:“所以我很好奇,你的指甲怎么弄的?比京城的夫人千金们手的都好看。”
楚拾戈嗖得缩回手指,瞪了郭知宜一眼,“要你管!就不告诉你!”
郭知宜笑眯眯道:“那你现在还有从军的意向吗?”
“没有。”楚拾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郭知宜,转过身背对着郭知宜,“不去。”
郭知宜站起身,垂着眼睑看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楚拾戈,“如果你愿意从军,或有一线生机,否则,你必死无疑。”
楚拾戈不屑地笑了笑,“我可不相信,高高在的皇族贵女会这么好心地帮我一个山贼?”
郭知宜不疾不徐道:“你不想活着吗?”
“所以要我从军?”楚拾戈哼笑了一声,讥诮道,“如果是在五年前,郡君给的这个选项,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法拒绝。但现在……呵。”
郭知宜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一个答案,“为什么?”
楚拾戈角度很小地转过头看向郭知宜,天光在他深刻立体的五官旁投下暗色的影子,“我想活着。”
“真正地为自己活着,哪怕只有一天。”
沉默在冷幽幽的牢房内外铺展。
“人生如戏,江山如戏台,刘家人唱罢你们郭家人接着唱,乱糟糟的,有什么区别呢?从军又如何?做你们郭家的家奴?别了,这样被控制着浑浑噩噩身不由己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楚拾戈脸的阴柔不见,徒余淡淡的落寞和深沉。
郭知宜平静道:“如果我能许你一个太平盛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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