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柔和的光线盈满一室,赵正谊悄悄看了赵俊一眼,心中微惊。
他从未在自己这位脾气暴躁的伯父脸上看见如此鲜明复杂的情绪。
他顺着赵俊的视线看去,见赵俊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墙上的一副云中女仙图上,脸上的神色异常温和,像是回忆起什么还带点笑意。
赵正谊悚然,他知道伯父有收集仕女图的癖好,可这幅图明显和寻常的仕女图不一样,说是工笔,但细致不足,上面的青山彩云和水上轻烟反倒带着几分写意的随性。
“这副画怎么样?”赵俊忽然开口。
赵正谊思索片刻,组织着语言小心道:“青冥浩荡,宫阙辉煌,烟涛和云霞流荡自然,这副画的意境确实深远,画师的笔法看似洒脱随性,细看却带着几分工整细致,想来必然倾注了不少心血,才将画中的仙子画得这般出尘灵秀。”
赵俊笑了出来,眼尾的皱纹舒展开来,“这幅画乃是我年少时所作。”
赵正谊汗,还好自己没有说错什么。
“画中人也不是仙子,是我年少时恋慕的女子。”
“......”赵正谊再一次感叹自己歪打正着拍到了马屁上,“怪道这般绝色。”
赵俊勾了勾唇角,“三十多年前,她可是汴梁城的第一美人。”
日月不变,美人代出,要回忆起三十多年前的一个美人,放在寻常,绞尽脑汁也未必能想起来。可这位美人不同,赵正谊几乎是立刻就叫出了她的名字,“顾三小姐?”
顾胭染。
纵然光阴荏苒,离世近三十年,她的名字依然没有被埋没。
她的确非常美,天下秀色有十分,则顾胭染独占八分。
而且,她还不是空有美色,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尤其是书画一道,不输当世大家。
在一次雅宴上,曾有人心血来潮将顾胭染的画和一群成名已久的画师的作品混在一起,请宴会上的文人名士品鉴,那群眼高于顶的文人名士挑过来挑过去,最后评出的最上等画作正是顾胭染的画,很是令人啼笑皆非。
除了这些,顾胭染对歌舞也很擅长,在宫宴上胆大地跳了自编的《春江花月夜》一舞,恍若天人,惊艳四座。后来顾胭染猝不及防地离世,《春江》舞自此失传,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有人津津乐道,有人扼腕不已。
人美,有才,红颜薄命,再加上和白询足以令人脑补一场大戏的纠葛,顾胭染至今还被不少人时时惦念。
只是,赵正谊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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