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玻璃应声而破,然而霍登率先注意到的却是窗棂的形状——上半部分是一个圆拱形状的马赛克彩色窗户,阳光穿透玻璃洒落在地板上,如同万花筒一般斑斓多彩,而且挑高也遥不可及,这显然不是他所熟悉的建筑样式。
紧接着,窗外那条潺潺流动的河流才吸引了霍登的注意力。
轰隆!
竖立在墙角的落地钟轰然倒塌,连带着悬挂在墙壁上的雕像也坠落下来,流火四窜,滚滚热浪正在舔舐着皮肤表面的汗毛,刺痛感直接炸裂,烟雾与灼热越发靠近,近在咫尺的死亡触感让霍登完全紧绷起来,稍稍退后两步,然后全力冲刺助跑。
冲刺!蹬地!跳跃!
以一个鱼跃的姿势跳出窗口,蒸腾氤氲的炙热就被留在了身后,伴随着猎猎作响的狂风,清爽的水汽也扑面而来,皎洁月光将他也染成了一片银色,那深青色水面在瞳孔之中逐渐放大,然后就直接钻入水面,让冰凉的河水包裹住身体。
从热到冷,从上到下,温度和重心的变化让整个世界开始颠倒震荡起来,正当霍登以为噩梦再次苏醒的时候,他却猛地一下穿破水面,那正在熊熊燃烧的房子再次出现在瞳孔倒影里:
他依旧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
寒冷潮湿的水汽刺激着脑门,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痛再次清晰起来,就如同一根钻头正在脑浆之中翻滚,海妖尖叫般的刺痛在灵魂深处爆发,不由自主抬手狠狠拍了拍脑袋,试图阻止疼痛,不想却让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从底部翻滚上来——
霍登赫洛。诺斯尼斯大陆,岩渊。塞克佩斯学院。
一系列陌生的词汇强行塞入大脑之中,那种仿佛有人正在手握斧头劈砍自己脑袋的疼痛感再次炸裂开来。
“奥格女神在上!”
醒来!醒醒!清醒!
前所未有地,霍登渴望着自己能够从噩梦之中苏醒过来,再次回到自己乱糟糟的狗窝里,再次从自己那张并不舒适的床垫之上醒来,他想念那张忽明忽暗的台灯、那狭窄到转不过身的浴室、那时断时续速度坑爹的网络、那酥麻到舌头没有知觉的辣子鸡,还有臭豆腐钵钵鸡麻辣烫红烧蹄膀酱牛肉佛跳墙糖醋鱼红烧肉牛肉羹……
不是穿越吧?应该不是吧?
啪啦……啪啦……轰……
一阵汹涌的声响传了过来,霍登再次睁开眼睛,然后就亲眼见证了那栋两层高小楼从摇摇欲坠到轰然倒塌的全过程。
漫天星辰洒落在天鹅绒般的墨黑夜幕之上,宛若银盘的圆月悬挂在天际,清澈而皎洁的奶黄色光辉笼罩着大地;扑腾扑腾的火焰乘风而起,洋洋洒洒的灰烬漫天飞舞,刺鼻的气息跟随着黑烟滚滚在空气之中蔓延,有种壮阔之感。
夜色之中的宁静隐隐勾勒出一股悲壮。
放松身体随波逐流,视线余光可以捕捉到不远处正在逐渐明亮起来的住宅灯光,似乎纷纷睡梦之中惊醒。
稀稀落落的少量人群第一时间就跑了出来,或家门口驻足,或上前来到河岸边,注视着正在燃烧的房屋,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响倒是让霍登回想起了家乡里街坊邻居围观吃瓜的场景,只是眼前的装扮风格却必须倒流数个世纪——
拉绳式开领衬衫搭配高腰长裤和长靴,宽大拖地的桑麻长裙披着一条流苏围巾,脏兮兮的深灰色破布T恤搭配深褐色的皮革外套……
赫!
霍登猛地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潜伏到水底,屏住呼吸,顺着河流涌动的方向被动漂流着,将自己的踪影隐藏起来。
虽然霍登依旧无法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穿越,他也暂时无从得知脑海里那个霍登赫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他没有忘记一件重要的事:
为什么自己出现在那个屋子里?为什么自己躺在一堆符号上面?为什么现场没有其他人?为什么有人试图烧掉那栋房屋?
假设,对方放火是为了杀死他,那么凶手是否隐藏在人群之中,确保他的死亡呢?还有他刚才跃出窗户的动作,是否被察觉到了呢?对方意识到他还活着的话,是否会继续追杀他呢?对方又为什么试图杀死他呢?亦或者,他只是被无辜牵连的路人甲?
所以,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是被追杀者,还是追杀者?
问号问号还是问号。
脑海之中涌动着太多疑问等待解答,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只是觉得头疼欲裂,而显然此时此地绝对不是静静整理思路的最好时机。
穿透水面,可以看到喧闹围观人群渐行渐远,悬挂在天际的圆月依旧在静谧地绽放着光晕,星星点点的精灵扑腾着翅膀在远处地平线附近上下飞舞着,银色辉光如同星尘一般翻飞氤氲着,勾勒出森林的辽阔与苍莽,凛冽的夜色也不由沾染了些许温柔,澎湃的水汽和神秘的黑暗在月光之下交汇融合。
精灵?
气息?
霍登缓缓闭上眼睛,他现在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大脑经历极热极冷的双重刺激,而且还经历了梦魇和谋杀的双重冲击,正在产生一系列幻觉。
如果这是一个梦境,他觉得现在就是苏醒过来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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