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顾聿明电话的时候，张眠正在和钟声漫步在公寓附近河边的大道上，傍晚太阳的热力已经消减了大半，金黄色的阳光幻化成枫叶红颜色的霞光染红了大半个天空的云朵，整个天空像铺了一层蓬松的枫叶红的棉花糖。张眠于是便拉着钟声到公寓附近的河岸大道上散步。

因为是工作日，还有一点时间才到上下班高峰，河岸广场和路上的人并不算多，大多是出来玩耍的小孩和纳凉的老人。因为人不多，没有人声鼎沸，甚至还能听见一两声鸟鸣。

看到顾聿明的来电，张眠自然是很意外。自从分手之后，他们几乎没再说过一句话。虽然张眠曾主动约过他想好好地向他致歉也没有被理睬。她知道顾聿明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乔乔在一起了，然而他们还是没能说上一句话，更别说一起出来吃饭聚餐。

张眠是苦恼的。作为乔乔的好友，不能和她的男友一直僵持。她看得出来，乔乔很爱顾聿明，或许是真的想和他长长久久，一辈子走下去。乔乔对感情一向真诚而执着，自己和顾聿明的矛盾必然会让她为难。

可是，张眠也很了解顾聿明，自己两年前做的那件冒失的事是实实在在地伤害了他的自尊。他何曾受到那样的欺骗和羞辱。

所以今天接到这个电话，张眠的心情难以言喻。她是激动的，却也在担心，是不是他和乔乔之间因为自己发生了争执······

“我们见一面吧。我问过你的经纪人，听说你最近都在休假，应该有空。”顾聿明硬邦邦地发出邀请。

切！这根本算不上邀请，语气硬得···简直像要挟······张眠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他居然肯主动打电话邀她见面，这是个好现象。

“好。那么你定个具体时间地址吧，我会准时到的。”张眠回答道。她还没注意到身边人疑惑的目光。

“明天早上十点。法兰餐厅。”顾聿明迅速地说，然后连再见也没有便挂了电话。

我是病毒吗？张眠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抬头便迎上一双审视的目光。

“谁的电话？”钟声警惕地问。张眠接到电话的表情不对，神情严肃，完全不是平常悠闲自在地潇洒态度。

“恩······”张眠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噎住了，顿了顿，暗自收拾心绪，才道：“顾聿明。”

钟声拧紧了眉头。

“他约我明天早上出去吃个饭。”张眠道。她意图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然而···失败了。

“他约你出去做什么？”钟声问。

“就···老朋友见面聊一聊嘛···这么久没见过了。”张眠道。这要她怎么回答，顾聿明在电话里也什么都没说啊···只能瞎扯一个理由···

“只是老朋友？”钟声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虽然心里暗暗叫糟，不该这样怀疑她，但，就是忍不住。当对方是顾聿明，他好像就没法忍住自己的脾气不吃干醋，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甚至那所谓的前任的关系也并不真实，但，还是很介意，很介意······

“你这是故意想和我吵架啊。”张眠也不高兴了，脸色沉下来。

钟声没说话，只是不高兴地抿着嘴。

张眠见他这般态度，也不想忍了，甩甩手就要走。

“张眠···”钟声终于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拉住了张眠的手，道：“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对。我···我控制不住···我吃醋了···”

听到钟声的道歉，张眠才掉过身去，道：“你刚刚那样嘲讽我，我很受伤···”

“对不起。”钟声十分愧疚地低声道。

“你可以质问我，但不能语带嘲讽地质问我。”张眠道。

“是，我错了。”

“所有人都可以怀疑我，只有你不可以。否则···否则···你明知道真相，还那么说我。”张眠说着，委屈地皱起脸，仿佛要哭出声来。

钟声真的慌了，两年多以来，张眠几乎从未在他勉强哭过，她这样坚强的女孩也只在他们刚认识时因为他对她的误解而表露过失落的神情，也不过那样而已，她是骄傲的，倔强的女子，不会轻易落泪，对她来说，眼泪就是一种示弱。她不愿意示弱。于是忙忙地安抚，把张眠拉进怀里，拍拍她的后背，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明明什么都了解，不应该瞎吃干醋，对不起，原谅我，别哭，别哭······”

“明天我只是想去和他郑重地道个歉。”

“恩，我明白了，明白了。”钟声抚摸着她的后辈连声道。

“他和我的好朋友是恋人，乔乔很爱很爱他，我不能让乔乔为难。”张眠道。

“恩。我懂。”

“而且，那件事，确实是我错了。”张眠道。

“恩，我明白。”

“那我明天去赴约。”

“恩。”

“不许再怀疑我。”

“恩，我相信你。”

“那走吧。”

“······”

松开她，看到她满面笑容，钟声才知道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该死······

第二天，张眠准时赴约，某个心里虽然有些吃味的男人还是心甘情愿地开车送她到了约定地点，并且答应不陪同着一块去。“带上你一块的话，简直像约架。”张眠说。原本是连接送也不要他来的，不过被钟声的一句“你像被狗仔拍到你去见他？怎么看都是坐我的车安全点。”仔细考虑之下才答应了。

“有事打给我。”钟声说。

“能有什么事？结束了我打给你。”张眠道。

钟声点头，看着张眠下车穿过停车场。他始终没有走，只是在车上坐着，静静地注视着张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顾聿明定了一个贵宾包厢，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张眠到的时候顾聿明已经来了，状似悠闲地喝着咖啡，翘着两条腿，靠在椅背上。

两年未见，张眠觉得顾聿明好像变了一些——究竟是哪里改变了她也说不上来，虽然从坐姿上看还是散发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少爷味······

“来了，坐。”顾聿明见她来了，还是那个姿势，眼皮也没抬，大手一挥，说了三个字。

张眠无奈：这男人还真是记仇。

不过张眠并不在意，拉开凳子坐下了，还是照例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我倒是经常能看见你。”顾聿明道。在电影里，各种宣传活动节目上，尽管他并没有刻意的关注过张眠的事，但毕竟在同一个圈子里，关于张眠的那些大小奖项和八卦总是有所耳闻，而且，这两年，国内电影气象虽然没变的太好，但只要张眠参演的电影总是质量高票房好，口碑和金钱双赢的，被称为“票房灵药”，即使没有像流量明星那样大批的粉丝整日追捧，但找她拍戏的人仍然是络绎不绝，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便在业内声名鹊起。可以说，目前为止，在这一代的青年演员中，张眠必定是引领者，不管是演技还是影响力。张眠能获得如今这样高的名气地位，其实顾聿明并不意外，即使他们只合作过一次，才短短几个月，但从第一次看她演戏，顾聿明便明白只要有合适的机会，这个女人必将成就一片属于她自己的演艺时代。不是他事后诸葛亮，也不是光凭着张眠的外表——虽然张眠的外表即使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也是拔尖，贵在她的从容和坚持。在娱乐圈这场大戏里，若只凭借容貌，只能活半集，加上实力，或许能活过前十集，加上情商和心机、背景或许能走到最后，也终究只是个配角，最重要的，或许也是人人都曾有过的是那一颗赤子之心，时刻记得自己为什么而来，才能阻挡诱惑，不干旁门左道的事，才能不让自己陷入泥沼，才有勇气披荆斩棘。张眠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如今再见，果然经过了这两年的历练，这个女人只越来越精致而有气韵，不流俗于那些普通的偶像明星。

张眠只是微笑，道：“客气了。”

“不得不说，我的眼光不错。没看错人。”顾聿明道，语气中倒是听不出嘲讽的情绪，仿佛还有些低落。

“当初你帮了我的忙，我却···对不起，我一直想和你郑重地道一次歉。”张眠说。

顾聿明唇角微微翘起，轻轻一笑，道：“不必，其实决定约你出来之前我便想明白了。如果说你是老天给我的一次惩罚，是因为我以前做的那些混蛋事，那么我认了。而且···”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涡加深，眼神透露出温柔的光芒：“也是因为你，我才能认识乔乔。”

张眠看见了，觉得惊讶，却很高兴。

他是真心的爱上了乔乔，那个总是为爱痴狂为爱受伤的小笨蛋。张眠想。

“那么，你这算是原谅我了？”张眠问。

顾聿明抬起眼，看着她，不置可否。

这个公子哥，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要端架子。不过，我忍了，就当是道歉。张眠想。

“是。看在乔乔的份上。”顾聿明道，“和你这样一直僵持，她在中间，会很为难。”

要在我面前扮十全男友？张眠想，不过，这种事周铭可能会干，顾聿明不会。他一向敢作敢当，即使从前被骂花心渣男，他倒也从来没否认过。或许他肯让步，是因为······

“你和乔乔聊过了？”张眠问，秀眉微微皱起。

这话说的很轻，但其中的意思顾聿明却明白，她在担心他们因为她的事情闹的不愉快。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可怕，他和乔乔还真的就因为她的事情吵了一架，他也是因此想好好地做个了结。如果要和乔乔长久地走下去，必然不可能和她的闺蜜有嫌隙，而且还是因为感情关系。现在乔乔还愿意相信他，长久下来，便难免疑心他对自己好朋友的感情，是不是还放不下。即使否认，这种事也说不清，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张眠恩怨两清，虽然未必要做回朋友，只要释怀。

“恩。”顾聿明闷闷地应了一声，并不直接表明情势。

张眠明白这表示乔乔真的因为她的事和顾聿明有了争执，难免有些内疚和担忧，她知道顾聿明并不是轻易愿意让步的人。

“你放心，既然我来了，我和乔乔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顾聿明气定神闲地道。

“不管你接不接受。”张眠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在顾聿明惊讶的目光中向他鞠了一躬，道：“乔乔是个很重感情的姑娘，之前她那样被她那个前男友一次次欺骗，都无限度地原谅了他。不过，虽然如此，她还是选择相信爱情，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我一开始不想她接近你，也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要玩弄她的感情的话，她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乔乔一定会，肯定会再次受到伤害，而如果那样，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相信爱情。她很单纯，善良，勇敢，甚至有些莽撞，但是她并不傻，内心很敏感，不过外人常常不大能了解，因为她的有点莽撞的勇敢，别人总觉得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但，我和她一起共同度过了四年亲密的大学时光，我很了解，我们三个人里面，最不自信的人就是乔乔。所以她才像个傻瓜一样无限度的原谅周铭那个混蛋，明明她要优秀得多，才一直说羡慕我和林琅，因为我们有自己的追求。她并不明白，不管上天给过她多少挫折，她总是固执的乐观着，笑着，爱着，灿烂明亮，善良无邪。她才是我和林琅的心里的小太阳。所以···所以，不要因为我····”

顾聿明很难得地听一个女人说完这么长一段话而没有觉得不耐烦，或许这时候他才明白，张眠对于乔乔的意义。乔乔为什么宁愿要和自己争执也要他和张眠和解，在她的心里，和这个女人的友谊的分量或许真的并不比与他的爱情更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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