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必须在明天一大早就去赶飞机，所以晚上不能陪顾聿明很久。顾聿明有些不舍，死皮赖脸地拖着她，硬生生地从八点拖到了十点，道了千万句“再见““晚安“，乔乔也没能走出那道门。

“我的行李还在家里呢？“乔乔推他。

“收拾好了？“顾聿明咬着她的耳朵问。

“嗯。“乔乔闷闷地回答。

“我叫人帮你拿过来。“顾聿明坏笑道。

“你叫人帮我拿？你让人去我家了？“

“嗯。“

乔乔正要追问，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妈妈，惊得她马上从床上蹦了起来。

“妞妞，你朋友来了，说过来帮你拿明天出差的行李，是不是放在房间里那个粉红色行李箱啊，还有没有别的没有？你今天晚上不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呢，还要劳烦人家过来帮你拿东西......“妈妈总是这样，一件事没说完便扯上了另一件，唠叨起来无穷无尽，乔乔在心里暗自叫苦，眼睛直直地瞪着始作俑者，一边跟电话那头的母亲大人道：“对不起啊，妈妈，这不是忘了吗，就那个粉色行李箱，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交给我朋友吧。别操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我回来给您带礼物啊。“

“那说好了，别乱花钱啊，你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鞋子妈妈都不喜欢，你就随便买点土特产好了......“

“知道了，妈。先这样，我朋友叫我呢，我先去陪她们说话了啊。“乔乔果断打断母上大人的唠叨，及时挂了电话，然后怒气冲冲地盯着某人，准备兴师问罪。

“我朋友？你叫睡去我家了？“乔乔道。

“助理。“顾聿明气定神闲地回答。

“女的？“

“当然。“不然叫一男的去你家帮你拿行李多可疑啊。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招了一个女助理？“乔乔道。而且听你的语气好像对那个女助理很满意的样子嘛。

“我没说吗？“顾聿明故作惊讶地问。

“没有。“

“那可能我忘了吧，不过就一个助理，这也要报备？“顾聿明皱了皱眉，仿佛不耐烦。

“那个女助理很漂亮？“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顾聿明纵横情场这么多年当然明白这一点，这时候绝不能回答漂亮或者不漂亮，而是要说——

“不知道，大概吧，没注意。“

“骗子。“乔乔道。

“你这么在意的话，待会你就能见着她了，你自己仔细看看漂不漂亮咯。“

“......“

如此闷闷不乐地过了半个多小时，门铃响了，是一个女人，一身棕色羊绒大衣下穿着白色的羊毛衫和蕾丝长裙，一双刚及脚踝的短靴，身材姣好，凹凸有致，香奈儿五号的香水，样貌虽然算不上十分出宗，但胜在气质优雅。

““丽娅。“

“少爷，东西到了。“

“谢谢，你回去吧。“

“好，晚安。“

门关上，乔乔一脸阴郁地站在一边，看着顾聿明。

顾聿明把她的行李箱放好，转身看见愣在一边一脸严肃的乔乔，哭笑不得，明白她或许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她真好看。“乔乔无不嫉妒地说。

“哦，是吗？哪里？“

“有品味，有气质。“

“哦，她大学学的美术，自然比较有眼光。“

“男人都会喜欢她吧？“乔乔感叹似的说。

“那不一定。“

“嗯？“

“搞艺术的女人，很麻烦。“

“......“

“男人最讨厌麻烦。“

“......“所以你才选择了不会哭，不会闹，不会每天问你爱不爱的我吗？乔乔心里暗自心酸地想。

这个晚上，顾聿明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事实上，如果他要求，乔乔已经打定主意答应他，然而他只是死皮赖脸地要求和乔乔睡一张床，同床共枕，睡觉前蜻蜓点水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便再无动作。

“他对我果然没兴趣。“乔乔想，她不想再想想下去，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脑袋塞进枕头里，不要再想，不要再猜测，睡觉，睡觉。乔乔念咒一般。然而她还是挨到了凌晨三点多才逐渐进入梦乡，醒来也不过五点，仅仅睡了一个多小时，但她再没有睡意。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失眠过，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到哪都能秒睡，张张和林琅经常笑话她是“睡神“，就算在俱乐部KTV那种鼓噪的地方也能轻易睡着，即使被周铭抛弃，最伤心最难过的时候她也没有失眠过，反而大睡了好几天，她曾经认为睡眠是她疗伤的圣药，遇上任何艰难的事，伤心的事，只要睡一觉就能忘记，可是现在，“睡眠“这味药也失效了。

乔乔一边揉自己酸痛的脖颈，一边转过头面向顾聿明，清晨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晨曦中的他的面庞格外温柔，乔乔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安静的样子，像一只猫，醒着的时候张牙舞爪，睡着了却柔软温和，她真希望时间能停下来，永远停在这一刻，张张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骂她傻，总是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但她觉得像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爱上她那类的愿望并不比这个愿望高明，都是不能实现的梦。

不如就这样沉浸在梦里。如果可以的话。乔乔想，抬起头，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他的唇。就这一次，我不想保持清醒，不想做正确的选择，就这样错一次，大错特错一次。

乔乔买的是早上九点的飞机票，从顾聿明的公寓到机场需要四十分钟，所以六点多他们便必须出门了。

顾聿明亲自开车送乔乔去机场。

他有些睡眼惺忪，大概很少在这个时间醒来，从前大多数他在这个时间醒着的原因是因为他头天晚上玩到通宵根本没睡的缘故。

“其实我打车过去就行了。“乔乔看他一脸困倦，有些心疼。她心里清楚，他大概从来没这么早起来过，早起对他来说就像北极熊搬去南极住一样不可能，不可思议。

“这是男朋友的本分，哪有让女朋友一大清早自己搭车去机场的，天都没亮透，遇到坏人怎么办？你们老板也是，就不能选个中午的时间，九点的飞机不是要人命吗？无良奸商。“

“......“虽然骂得有点道理啦。

“要不是从我这边去，你四点就得起来。定飞机票的时候就没和你老板商量商量？“

顾聿明唠唠叨叨地说了她一路，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教训。不过这些言论只让她想起五个字——何不食肉糜。这个从来没打过工没被上司压迫过的人哪懂得社畜的痛苦和困境。所以她忍不住反驳他的话。

“大少爷，我们是打工的，怎么敢对老板有要求，只能点头称是，说一句，老板，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连建议都不行？“顾大少爷天真地问。

乔乔在副驾驶上无奈地摇头晃脑。

“真专制。“顾聿明说。

“对，就这么专制。“乔乔添油加醋地附和。

沉默半晌。

“要是这工作太辛苦就别干了。“顾聿明忽然开口道。

“不干了你养我啊。“乔乔笑道，心里却在期待那句经典的电影台词。他会不会说？

“你可以跳槽过来当我的助理。这样你就可以二十四小时盯着我，不用怕我这个高富帅被别的女人抢走了。“顾聿明朝她顽皮地挑了挑眉，道。

果然不能指望这个人嘴里有一句正经的好话。乔乔闷闷地想，掉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不理他。

“逗你玩的。不高兴了？“

“谁不高兴了。“乔乔否认。

“就差脸上写上不高兴三个字了。还嘴硬。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嘴硬啊。“

“你倒是一直没变，一直都这么油嘴滑舌。“乔乔反击。

“就那么不想当我助理啊。“

“不想。“乔乔果断地说，“我才不想天天盯着你，又不是监视器。“

顾聿明呵呵地笑起来。

“对，你当然不是。“

“你若是喜欢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我也没办法。“乔乔闷闷地说。

“怎么没有，你要是看见我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你就应该过来甩我一巴掌，踹我一脚，把红酒泼我脸上，然后掉头就走，懂了吗？“

乔乔没搭话，只是转头看着他。

顾聿明的脸上早已没有笑意，反而微微地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严肃，“别让男人伤害你，就算是我也一样。“顾聿明转过脸对乔乔说，脸上又挂上了招牌的花花公子的微笑，只是目光深处幽深平静。

很久很久以后，乔乔也还记得那一幕，那句话，那每一个字。

可惜那时候的乔乔没有完全了解顾聿明那句话的真正意义：既是对她的忠告，同样也是顾聿明对自己的告诫和对她的承诺。她只感到了空荡荡的失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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