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拍摄得很顺利,五点刚过,剧组便收工了。顾聿明如蒙大赦一般,生拉硬拽地扯着我要喝个不醉不归。
“明天早上你们还要开工吧,剧组好像不放周末假。”我不咸不淡地提醒他。
顾聿明不屑地轻笑了一声,道:“我的酒量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今晚只要喝不死我,明天我就能精神抖擞。”
因为要去的那家夜店的营业时间还没到,所以我们先去了一家日式的居酒屋喝了一通,喝到了九点多才离开,去了酒吧。
顾聿明在居酒屋已经喝了大半瓶日本清酒,以他的酒量,顶多算是喝了个水饱,上个厕所一冲便可再战八百场。夜店这时间还算不上是最人声鼎沸的时候,但音乐开的震耳欲聋,舞池里扭动着无数条纤腰细腿,神情迷醉的男男女女。一进场,顾聿明照例环视一周,然后目光再慢悠悠地转回到一个地方,定在其中一个玲珑苗条的身影上,对我打了个响指。我自己明白其中的含义,只瞥了一眼,对他挑了挑眉,便径自在吧台寻了一个角落坐下,顾聿明啧了一声,自觉没趣,便向那个苗条的身影走了过去。我叫了一杯鸡尾酒,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说起来,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我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期间,陆陆续续有好几个女生过来搭讪,不过我都一概拒绝了,再瞧一眼顾聿明的方向,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那个窈窕女子的腰上,额头和额头只剩下一个硬币的宽度,几乎要贴在一起,看上去相谈甚欢。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杯中的鸡尾酒已经喝完,我正想招手再来一杯,却在转过头的瞬间,在一闪而过的灯光里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琅。”我惊讶地暗叫了一声,正想着要不要过去,只见她忽然趴在了吧台上,手上握着的酒杯倒下来,黄澄澄的酒洒了出来。酒保见惯不怪,伸手把她的杯子重新摆正,不远处陆陆续续站起来两三个男人,朝着她的位置走过去。
我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下午见到的那个女孩,她是一个人来的。刚刚站起来的两三个男人眼看就要靠近,我不再犹豫,大跨步走过去,大声道:“林林,怎么喝这么多酒,来,跟我回家。”余光中,正要走上来的男人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我暗暗地松了口气。
林琅动了动身子,勉强抬起头来,眼睛打开一条缝,看了我一眼,呵呵傻笑起来,又转过头去找酒杯,嘴上含混地喃喃道:“大老板,你怎么来了。喝酒吗,来,我们喝一杯,喝······”
我拿开她手中的酒杯,不顾她扎挣的抗议,递还给酒保,付了钱,然后扶起她,低声劝道:“林琅,你喝醉了,我们回去。”
“不要,你干嘛拿走我的酒啊,我的酒呢?我要喝酒。”林琅眼看着手中的酒杯被拿走,便挣扎着还要去讨,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人力气都比平常大,眼看要拉不住,我咬一咬牙,果断做了决定,伸手揽过她的腰,一把抄起她的身子,横抱起把她强行带出了酒吧。
她犹自挣扎抗议,一双手不断地捶打推搡着我的胸口,口中念念有词,“我不回家,不回家。我要喝酒···放开我···我要喝酒···喝酒···”
“你喝醉了。”我道。
她却像是完全没听见我说什么,仍自顾自地絮絮叨叨,“我要喝酒,跳舞···唱歌,唱歌···”
“好好好,唱歌,你乖一点,回家了,随便唱。”我一边放下她,紧紧揽在怀中,防止她跌下去,一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小心地把她塞进车里,然后和司机说了我的公寓地址。
“不,我要听他唱歌。”她咕哝着,忽然站起来,我没防住,只见她一头撞上了车顶,“咚”的一声闷响,“啊”的叫了一声,捂着头顶倒回座位上。
为了不让她再乱动,我慌忙伸手把她搂过来,固定住,另一只手揉着她刚刚撞过的头顶,一边安慰,“不疼了,不疼了啊。”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委屈起来,大概是撞疼了,开始呜咽,整个人直往我怀里钻,嘴上不知道在咕哝着什么话,声音太小太含混我没有听清楚,只感觉到胸口处慢慢地渗透进一点温温的,湿湿的感觉,我有些担心,低头想掰开她的肩膀,但她却紧紧攥着我的衣衫,我低声喊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反应,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由她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没了动静,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我低下头,轻轻地把她从我的胸口上拉出来一些,却发现她的眼睫毛想被打湿的水草一样被眼泪浸透东倒西歪成乱糟糟的一片,而我胸口处的衣料早已悄无声息地晕开了一大块泪渍。
“林琅?”我轻轻唤她,一种酥麻的酸涩感沿着血管向全身蔓延。但与此同时,却有一股无名之火把这丝丝缕缕的酸涩压了过去,让我只感到了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会生气?
“嗯······”她发出了一个含混的声音,眼泪从禁闭的眼皮里渗出来。
“林琅,你说什么?”我也没时间去管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郁闷,眼下先把她安置好是正事。
“……你……好,我终于看见了你……”
她说话含混不清,我只能听清一两个音节,实在判断不出完整的句子。
“什么,你想要什么?林琅。”
好半晌,她没有说话,后来才开始哼哼唧唧,居然在哼歌,但调子已经跑得完全听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我听着听着,竟觉得有些好笑,刚刚心中升起的一股子郁闷之气竟消散了不少。
“哎,她唱的是那个谁的歌吧。”一直默默开车的出租车司机忽然搭讪道,我还没回答,他便自顾自地继续往下道:“最近好像很红的一个歌手,我女儿可喜欢他了,每天都要听。哎,叫什么来着。那名字有点不好记···哦,我想起来我女儿上次还放过···”说着,他打开车载音乐,不停地按动换歌键,过了没一会便停了下来,一首略显哀伤的音调飘了出来。
听到这个音乐声起,林琅像是忽然惊醒了,睁开了眼睛,呆了半晌。
“林琅,醒了?”我问她,但她并没有什么反应,琉璃一般的眼睛里包着泪水,一眨眼就要掉下来。
“林琅···”我喊她。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向我,嘴巴一瘪,眼泪终于从眼眶落下,她的眼睛就像水底里的星星一样明亮。她哭起来,扑向我怀里,喊道:“不,不是,不要听CD,我要听你唱,我要听你唱。”
“······”
我摊开双手,任由她抱着,心中却万般无奈,只想大喊一声,却还是强行压了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背,道:“好,好,唱,回家给你唱。”
“不行,现在就要,现在就要听。”
我怕她又要哭,可这首歌我实在是没有听过,根本无从出口,于是安抚了她一阵,同时在脑中迅速搜索着这些年来我听过的寥寥的几首歌,选了一首最近经常听的,低声唱了起来。
“倘若那天,把想说的话好好说,该体谅的不执着······”
幸好,她听着这不对版的歌没有表示抗议,甚至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到公寓的时候,她总算睡熟过去。
我把她抱进了主卧,给她脱了鞋之后,把她塞进被子里,然后简单地帮她擦了擦脸。
她睡得很熟,很乖,只是脸上还残留着酒醉之后的潮红,嘴唇也透着不自然的红润,像果冻一样,甜甜的,软软的。
“幸好你没吐我一身。”我看着她的脸,低声道。说完,又觉得傻,她现在还怎么会听见。
我强忍住继续注视她的渴望,转身关上了房间的灯走去客卧,顺便给顾聿明发短信告知自己先行离开的消息,意料之中地被抱怨了一句。本以为折腾了一个晚上该能睡个好觉,结果却是一夜无眠。
一大早,我正忙着煮早餐,公寓门铃便响了起来,打开门,是老杨送过来一身崭新的连衣裙,女士内衣裤和一堆洗漱用品。这是我早上起来后第一时间打电话让他准备的。
“最新款。”老杨贼眉鼠眼地四处瞅。
“还没醒。”我说。
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下达了逐客令,“怎么,还不走。”
老杨这才一脸悻悻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临走,让不忘多瞄上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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