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十岁那年被只蜘蛛给咬了。那嚎的一个惊天动地啊,如今老道想起来,都觉得耳朵疼呢。
‘这孩子又扯胡话了。’吕老道如此想,倒也没说出透,毕竟还有个外人在场。
若真遇上蛇妖,怕不是得当场吓晕过去,还能在这气呼呼的跟他撒娇?嗤,借他十个胆儿。
对于师父的揶揄,李长安听得多了,全然不在意。
一屁股坐到塌椅上,冲崂观海伸手、摊掌,道:“大师侄,我这也算是替你办事对吧,衙门里报个工伤呗。好歹给点补帖,我这摔的可不轻。”
“去。”吕老道一筷子抽在李长安的掌心上,“你这球囊,一天天没个正形…”
“师父!”李长安缩回手,侧身露出右胳膊处被划破的道袍,以及手肘一道长长的血痕,“我是真受伤了,不是开玩笑的。”
这是他护着公孙拓自十尺高空摇晃坠地时,擦着河道旁的尖石割伤的。
老道眉头一皱,也不见他招手作势,李长安便感到一阵清凉在受伤处蔓延开来,很是舒服。他能感觉到,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他扭头冲面露愧色的崂观海,一本正经道:“若不是替你看守那除怨箓,我也不会刚巧遇上耗子精掳走公孙拓。
若不是因为当时你不在场,我也不会不要命地一路追过去,结果在护城河外的坟地,遇上那条大蛇。
万事有因才有果。你看,小师叔我摔的这副狼狈样,还不都是为了你。”
崂观海听得连连点头,当下就从袖袋里摸出一锭整银,塞到这浑不知脸皮有多厚的小师叔手里,道:“是、是,小师叔说的是。都是观海安排不周。
只是,出门急身上带的银两不多,小师叔先拿着,莫要嫌弃。明日,待观海向衙门里上报此事,再领酬金不迟。”
李长安立马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手速飞快将那锭银子塞进袖袋,趁热打铁道:“嗳,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哈哈。
明日,就明日吧。
那个,大师侄啊,还得劳烦你把我这伤势报的严重一点,最好说摔断了一条腿…
呃,不够的话,就说两条都断了…”
崂观海愣了一下,好容易回过神来,生怕这厮说出更多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话来,急忙回了一句:“明白,明白。”
吕老道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又不好说什么,略略有几分尴尬,便清了清嗓子。
“嗯咳…”
“师叔祖,小师叔,您二位先用晚。楼下有一捕役,若有何事,可差他跑腿。观海手头还有事,先告退了。”
“好好,且去忙你的吧。”吕老道摆手道。
……
崂观海离开后,吕老道盯着盘腿坐于塌椅上、攥着锭整银左看右看的财迷徒弟,叹了一气直摇头。
心说,‘道门中人,却这般贪财,这若搁山门内是要被人笑话的。’
“师父,”李长安掂了掂手里的银锭,欢喜地抬头问道:“您知道现如今的物价吗?”
吕老道一时间情绪有点接不上趟,愣了一下,反问道:“何谓,物价?”
“就是说,比如一斗米多少钱?一斤猪肉多少钱?”见师父一脸茫然的样子,李长安又道:“这么说吧,这锭银子能买只上好的玉簪不?
哦对了,有没有什么蓝田玉、和田玉或者羊脂玉啊什么的。玉石我不懂,以前就是听说过这些名字,具体长什么样我还真没注意过…”
看着小徒弟絮絮叨叨地说着,吕无相心底思绪万千。
“长安啊,你是想用这银子买根玉簪么?”
“对啊。”李长安伸手撩起老道散落在鬓角的乱发,笑呵呵道:“师父这截枯枝也太寒碜了,还有这身破道袍。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师徒俩是丐帮九袋长老呢。”
吕老道嘴唇抖了一下。
“盖帮?何谓盖帮?九代?为师我可是九十代…”
“哈,我就随口一说。明天徒儿去问问客栈伙计,哪儿买布制衣手艺好。最好是有成衣卖,这样就省得等了。”
整理完师父散乱的头发,李长安拿了副碗筷从饭甑里舀了米饭,拨了小半盆炒鸡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着吃麻麻香从不挑食的小徒弟,吕无相心底猛然一抽,双眼蓦地腾升起一层雾气。
长安啊,唉…师父,不是个好师父啊!
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为师我,却从未给过你快活。
这一十六年,养你长大,教你习法。眼见你身子骨一日比一日长开,法术也是一天比一天精进。为师这心里,着实为你高兴。
可是!
可是,大限将至,你终究是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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