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何止,”罗崇瑞道,“那是将翠鸟折颈而死,连皮带羽存之,送入工匠手中之后,每一只仅挑选上等翠羽数根,再将羽依照胎体形状一片片、一丝丝密密贴合,最后造就这一件件,就是前明遗留的珍稀手艺:点翠。”
“点翠?”
“可不能小看这一件头面,单是那点儿翠羽,就用了两万只鸟!可花费我不少银两……”
杀了两万只鸟,就为那一个凤冠?!
“好……残忍……”柳怀音脱口而出。
幸好,他是小孩子,罗崇瑞只当他不懂欣赏,居然“谆谆教导”起来:“残忍?柳少此言差异。世间美丽之物,大抵来得残忍。越残忍,越美丽,只因白衣染血、血中绽花——这等带有残缺的美丽,比起完美之物更令人印象深刻啊!”
“是……吗?”
他转眼看台上,眼神直愣愣地,竟就看痴了:“你看那翠羽流光溢彩,即便它原本的主人已经死了,但它一生的活力凝结在这翠羽之上,何尝不是另一种永生呢?”
“罗堂主的雅兴非常人可比,果然厉害!”
宋飞鹞冷冷一声夸,拉回了罗崇瑞的思绪。他并未听出她话中的意味,只嘿嘿一笑:“哪里哪里,只不过可惜,这点翠头面,还算不上无价。”
柳怀音心情不爽,辩驳道:“都说生命无价,为了做个帽子都死了那么多鸟,还能有什么能比这更无价呢?”
“因为我能做,别人也能啊,”罗崇瑞道,“只要这世上的翠鸟还存在,普天之下,总能有人做出第二件这类的珍品出来。而到那时,我这一件,就算不上什么独一无二的珍宝了。”
柳怀音更不悦:“哦……难道罗堂主是想再死几万只鸟,做一件更昂贵的出来?”
“怎会呢?再昂贵的东西,只要能做出第二件,就都算不上无价了。”
“罗堂主的意思是,让鸟绝了。”宋飞鹞在旁解释。
“让鸟绝了?!”柳怀音大惊失色。
……
舞台上,戏唱:野店东头花落处,一条流水号罗敷。芳魂艳骨知何处,春草茫茫墓亦无……
……
“宋姑娘所言极是!”罗崇瑞对宋飞鹞青眼相看,“是啊,若能令鸟绝了种,世上再无翠羽,那我的这件,不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了么!”
柳怀音不敢想象,顿觉这男人恐怖至极。但即便如此,作为客,自己还是要陪坐。
台上,齐秀生一曲唱罢便欠身退了。罗崇瑞领着他们往继续往左,这一回,又进了一条长廊。边走,他边感叹:“哎呀,在下府中过客众多,可难能遇上投缘的,有些珍品在下也不是逢人就给见。昨夜宋姑娘与在下相谈甚欢,宋姑娘慧眼独到,是个识货的……”
走着走着,长廊向下,是一条楼梯,他在前,两人在后,就这么往楼下去,一路上,都是咯吱咯吱的木头响。
宋飞鹞道:“我昨夜所问,贵府最贵重之物,不过是一句戏言……”
罗崇瑞仰首:“戏言也无妨啊,只因这一物,唯有我一人可见,未免有些寂寞了……”
迈下最后一级阶梯,显露地下乾坤:原来,是一池水。
“水?”柳怀音又不懂了。
“柳少,要看的不是水,是水中之物啊!”
话音刚落,未及眨眼,从那池水中,一物窜出高高跃起。
“看——”罗崇瑞清了清嗓子,“南海鲛人,稀世奇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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