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觉得有些讶异的是,向来身体不好的四叔母今日居然也要出门。
她毕竟也还是年轻妇人,今日穿着鹅黄色的杭绸褙子,只在边缘镶了绣了兰草的襕边,袖口和领子还絮着毛边。头发简单的挽成了纂儿,也只插了一只雕成玉兰花形的白玉簪。裙子是豆绿色的八幅湘裙,只在其中的一幅上绣了兰草图。
或许是上了粉的缘故,她今日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像是常年病弱的样子。发现沛柔正看着她,并不以为忤,只是温和的笑了笑,便转身牵着四哥浣声随着丈夫出了门。
双胞胎则由乳娘牵着,跟在嫡母身后也出了门。
大房坐的马车落在最后,也是最华丽的。与沛柔当日进府时的马车不同,今日所坐的马车其实是国公夫人出门专用的。马车里十分宽敞,所用的帘子和靠枕都是可抵万金的蜀锦所制,即便是夜晚看来也是精致非常。
车里早已经准备好了茶水点心,才用过晚饭,沛柔并不觉得饿。
父亲骑马走在前面,马车里只有沛柔和柯氏两个人,算来这还是今生她第一次和柯氏独处。
才坐下来,柯氏就招呼她用点心:“沛姐儿,这些点心都是梅真堂小厨房自己做的,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挑了喜欢的用一点吧。”
前生此时她们已经相当亲密,柯氏自然不会像这样有些客气的和她说话。沛柔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应付,于是只是点点头,然后习惯性的捡了一小块自己爱吃的核桃酥,“谢谢母亲。”
柯氏便温柔一笑,“姐儿喜欢吃就好。若是吃了觉得好,就让小厨房里的厨子给你做了送一些到松鹤堂里。”
沛柔就摇了摇头,“祖母说点心不能吃的过多,对牙不好。而且沛姐儿吃了点心就会吃不下饭,祖母说小孩子吃饭最重要,要长身体。”
柯氏摸了摸她的头,“姐儿真乖,正该听祖母的话才是。姐儿如今在松鹤堂里住的好不好?要不要也搬到梅真堂里住一段日子,也和你大哥哥作伴。”
这是还打着教养她的主意吗?“沛姐儿喜欢祖母,祖母说若是想哥哥了,去梅真堂找哥哥玩就是了。只是哥哥平日里要读书,也没空陪沛姐儿玩。”
柯氏便笑着看着她不再说话。
幸而灯市离定国公府也并不远,就在城中的朱雀大街,大概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就到了灯市旁边的灯笼胡同。众人陆续下了车,海柔便跑到了沛柔身旁。
有海柔在,总比和柯氏独处要好。润柔看着妹妹欢快的样子摇了摇头,又怕有前科的妹妹惹事,就也和沛柔她们结伴。
灯市可游玩的去处有很多,因此便大房二房结伴,三房四房结伴各去游玩。约定了戌末在灯市上最大的酒楼醉春楼里定好的包厢看完焰火表演,亥时一刻再一同回府。
灯市果然和沛柔记忆中的一样繁华非常。燕梁开国至今三任皇帝都可以算是明君,百姓安居乐业,百业俱兴。灯市的繁华不过是盛世的一个缩影。
灯市主街道非常宽敞,两边都扎了兔子形状的灯笼,绵延十数里。前生沛柔和家里的其他孩子都并不相熟,只是跟着父亲,父亲也就把她放在肩头逛完了整个灯市。
而今生她和姐妹们相处的很好,见她能融入这个大家,父亲也觉得很欣慰,因此只在孩子们后面默默陪伴。
海柔难得出门,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花灯看,也还没忘了问一些无聊的问题,“你说为什么扎的灯笼全都是兔子啊,为什么不扎些别的小猫小狗小老虎什么的,真的就是因为今年是兔年吗?”
她自顾自的往下说,“而且往年好像也并没有看见有这样长的动物形状的灯。”
润柔一面盯着妹妹们怕她们跑远,一面道:“我听说是因为宫里的许贤妃属兔,所以皇上才下令让人扎了这些灯的。”
润柔过完年已经有十二岁了,她为人温和守礼又聪慧大方,权贵或是清流家的女孩都和她相处的很好,有不少手帕交,知道这些并不稀奇。
这些兔子灯的确是皇帝为了自己的宠妃而扎的,前生沛柔是过了几年才偶然听人提起这件事的。
而且不光是上元节当日,这些花灯还将继续照亮燕京的夜晚长达半个月的时间。
灯市有十几里长,兔子灯也就绵延十几里,里面燃的都是灯油,且都是明火,需要有专人看守,若有损坏还要替换,所费人力物力颇巨。
听说曾经有御史上书,言花灯之靡费,皇帝当场就摘了他的官帽,革了他的功名并且永不再录用。
而后就再无人敢在这些事情上置喙,可许贤妃在民间的名声也就随之一落千丈,在一些茶馆里甚至还有大胆的说书先生,把许贤妃几乎说成了狐媚祸国的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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