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语,向我翻了个白眼,看上去十分不耐烦且不以为然。
我继续道:“这左仙右魔的,还杂着些人族和鬼魂,我们妖族要想壮大就得团结起来才行呀!并且有些的只是看上去很凶恶,但本性是好的,”说到这我瞟了一眼阿青,又立马回头道:“且大家真的完全可以和平相处,根本不用每天打打杀杀,别…我们村就这样,只要你想,并将和平的理念身体力行,绝对可以创造一个美好——你身后!”我的瞳孔骤缩。
他惊慌回头,一墙高的污泥猛然压来,我捞不回他,且被逼得连连后退,亲眼看着他从一个泥人转瞬间垮成一堆真正的烂泥。
泥潮爬上岸走不了太远,没过多久便退去,只剩一层潮湿的恶臭和一堆污浊的白骨。
我停在原地,腿硬是跨不出步子,只,只觉得那堆淤泥里的骨头过分白得刺眼。
地上的土像是渐渐软了,周围几处低洼积水的浅坑里,水变得浑浊不堪,咕咚咕咚冒出泡,往坑的周围泛着泥泞。
我的心咚咚的空的厉害,跳的也急,一手挽着阿青的肩,一手搂着他的腰,刷地跑起来,全挑高的地方跑,半点泥都不敢踩,能多快有多快。
后来进入一片森林,也是跑,近乎逃。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拍得脸疼,我终于体力不支摔倒,身上全是泥。
泥磕巴巴的,我把阿青扶在一棵树下,自己呆呆坐在他身边,勉强少淋些雨,一丝丝寒意侵来才稍稍振作。
我跑什么?怕什么?逃什么?信什么?又不信什么?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雨打在树叶和枝干上沙沙的响声,小兽出没时轻诡的足音和身影都让我的呼吸猝然不顺。
妖吃妖,很平常,完全没有预兆的死亡,很平常。我皱眉甩甩头,想着自己的胆子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
身上冷得发寒,我抱膝缩着身体坐着,眼睫低落得快要眯成一条打不开的线,别水泽多好,我怎么说离开就离开呢?
突然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立马汗毛竖起反手一砍,然后我这一砍差点没把阿青又打晕。
“阿青,你醒来得吱声呀!”我摸摸刚才自己突突快跳出来的心,又马上摸摸阿青红肿的脸,刚才怕那一手砍出的杀伤力太大,结果在最后时刻改成反扇耳光。
“我……我…”阿青疼得眼泪花花。
我叹了一口气,下一瞬,便抱住阿青,既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刚才那个形化成阿青的妖怪被吃掉化成一堆骨头渣子,霎那间生死转换,让我这个一直岁月静好,准备颐养天年的老妖怪吓得不轻。
阿青先是身体一呆,接着便缓和,我感觉他的手还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倒真像是他在哄我。
等雨稀稀落的少了,我们便起身出发,我不敢在若望沼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撞,还是先回别水泽吧。
这次回去还得多做些准备,起码得知道从别水泽出发一直向东南方走大致会经过哪些地方,其间盛产什么妖怪,性情如何如何对付等云云。真后悔没听枝婆婆的话多计划一二,就头也不回闷头往外冲,我吃的米果然和她的盐比不了。
紫蝶一直引着我们向南走,我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像是在翻山,前一脚总比后一脚抬得要高,很吃力。许久之后我累得不行蹲下来休息,阿青也在我身边蹲下,我伸出手,让紫蝶停在指尖。
我见阿青完全没有倦怠之意,便笑道:“以前有听说,人间孩童七岁八岁狗都嫌,精力旺盛的出奇,看来你也是呢。”
紫蝶的光柔和的渲在他的脸上,他略微挑着一侧的眉,眼睛也带着一大一小,有些听不懂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欺负你不知道自己的智识只有你七八岁时那样呗。
我别过脸,让目光浸在沉下来的天色里,实在不知道自己搭理个什么劲。休整半刻,又继续向南走。等天全黑下去再想办法解决夜宿的问题吧。
脚下的地面厚实软踏,全是些半分解的树叶细枝。紫蝶在前面照明,我开路,除去一些拦路的叶茎或荆刺,阿青就紧跟在我身后,半牵着我的衣角,怯怯懦懦,不敢多空出半步,有时走不稳脚磕到坑还拖着我一起摔。没办法,孩子都吓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能凶他?拍拍手臂,揉揉屁股,接着走啊。
只见蝶儿身上的紫光愈加发淡,像被什么东西压散了颜色,再向前飞几步,便似被一把无形的刀一下子斩成两截落在地上。
我立即警觉起来,伸出一只手向后护住阿青,另一只在手心里腾出焰火,亮彻四周,却根本没看见什么东西。
“咔嗒嗒——咔——咔嗒嗒。”
“咔嗒嗒——咔——咔嗒嗒。”
什么鬼玩意声音还这么这么带节奏?前方的声响渐渐排成半包围的压迫感逼近,但我仍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
我排掌一横化一道紫焰盾,拖着阿青硬着头皮往前冲,一路好像撞翻点燃了不少东西,算了,那不重要。一路狂奔好久,最后耳边的声音被甩掉,呼——终于能好好走路了。
“荒落,”阿青叫我道。
“怎么了?”我问道,边走边回头看他。
“我觉得脚踩在地上特别软……”阿青道。
“刚跑路完是这样的啦,要不就是你被吓坏了。”我脸上笑着朝他看一眼,是的,我现在腿就很软。
“说不清楚,”他的手指在我的衣角捏起来,道:“我感觉路与之前我们上山来时不一样。”
我一手削枝拨叶,脚下没停,抽空转过头瞧上他的鞋,道:“可能是你鞋底破——!”我话还没说完,脑袋放空只感觉前脚一软身体失重,往前一头栽下去,没摔到地上,像是滚进一个深坑。
阿青,你这时还没放手,我真是挺感动的。
还没等我摸着北,坑底的地面便剧烈地翻涌,像一团被不停蹂躏的面团。我和阿青就像两颗小丸,在一个摇晃的盘子里滚来滚去,摸爬跌撞,根本直不起腰。
头顶薄暗的天光一圈推一圈地缩小,到最后完全消失。
“卡嗒——卡嗒。”
这次我听清楚了,像是锁链咬合的声音。
“卡嗒——卡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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